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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文茹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20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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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花事

吴文茹


退休后我发现一件自己比较适合的活路,那就是花农。

我弄起花来有耐心,不怕麻烦。把花架上的花布置整修好之后的赏心悦目,冲淡了劳作的辛苦。养花,只要你对它好它一定会领情。但这个好绝对不是捧在手心里溺爱,而是适度的、有节制的好。这点像养育孩子或者供养爱情。

养花的过程,我了解到花们:有的喜爱阳光,有的钟情荫凉,有点好湿,有的耐旱。我还知道,花养不好多数的原因是对它太好,且好的不得当。比如浇水太多,或暴晒过度。因此若有朋友问我,我养的花怎么又不行了,我总是会说,是被你浇水淹死的吧。养花,限量的付出是首要。

我养的花此起彼伏地开着,木槿花、栀子花、茉莉花,长寿花、紫花满天星,等等。家里的阳台和窗台,因为花草的入驻和点缀变得生机勃勃,情趣盎然。虽然居住在高楼,因为有了花草,居然也接上了地气。

“英英木槿花,振振蜉蝣羽。乘彼三秋露,及此六月雨”。今年六月,我第一次养木槿花。它色彩艳丽,极为自由烂漫,对它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了。我喜欢木槿花,喜欢它有“沙漠玫瑰”的美称,喜欢它名为“无穷花”,还喜欢它富有诗意的花语:温柔的坚持和坚韧,永恒的美丽和坚守。木槿花朝开暮落,但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的绽放,就像是太阳不断地从东边升起、往西边落下,就像是春夏秋冬四季轮转,生生不息。

“栀子花开啊开,象晶莹的浪花盛开在我的心海”。对栀子花最深的记忆是在陕南安康工作的时候。每当栀子花开,女人们就把半开半合的栀子花朵用线穿了挂在颈子上,像项链一样垂在胸前,花蕾依着体温继续开放,随着人行步走袅袅婷婷地摆动,花香就在身边拂去拂来的。那个花季,闻香识女人会失灵的,因为女人们省去了香水,个个都是栀子花香,素雅清丽可人。栀子花的花语是“喜悦”,花季的女人是喜悦的,但她们更钟情于这永恒的爱与约定。

“环佩青衣,盈盈素靥,临风无限清幽”。茉莉花无愧于“香魂”之名。它的香,淡淡、徐徐、绵绵、隐隐地漫延,在风中飘着,时有时无,但有没有都在于你是否用心去嗅。它的香是无形的,它的花是白色的,即便你凑近了它去闻去看,它的朴素无华、它的淡雅香气也不会因为你离得近而浓郁几分。

我养了一盆单瓣茉莉,鲜灵清纯;一盆双瓣茉莉,醇厚浓烈。它们的花朵形状虽有差异,但都是纯白洁净、蜡质明显,都彰显了质朴素洁、芬芳玲珑之美。茉莉花有“人间第一香”之誉,若作茶,“浸沉水,多情化作,杯底暗香流”。

长寿花真的是名副其实的“长寿”,花很“皮实”,不怎么管它,它始终开着,越开越旺,那些花朵层出不穷,让我惊讶于它那并不粗壮的枝叶里储存的潜能。长寿花有个洋气的名字叫“圣诞伽蓝菜”,它叶片密集翠绿,拥簇成团,花色丰富,惹人喜爱,非常喜庆。它之所以叫做长寿花,是因为它的花期特别的长,超长待机四五个月呢。养长寿花,因为它的美好寓意,因为我家就有一枚超大的“长寿花”——我85周岁的父亲,他和长寿花一样,健康活泼,幸福安康。

紫花满天星是不可或缺的“配角”。它花色纯正高雅,花期全年不断。你对它可以不闻不问,它开花时繁星点点,花落时点点繁星,宛如一个约定不成不变挂满天边。那一茬又一茬的紫色花朵或者凋零花絮,就是暖暖的生活底色。影片《致我们即将逝去的青春》里有段台词:“你知道满天星的花语是什么吗?是甘愿当配角。这些年我怀揣着对你的爱,就像窃贼匿藏着偷窃来的赃物,永远都见不得天日。谁都不知道我一直爱着你。”我家的紫色满天星是放在花架的最高端,阳光最充分的地方,永见天日的。满天星花蕾每朵5瓣明媚密集,盛开时散发出微微芳香,它像情人间的窃窃私语,神秘中带着喜乐,宁静中饱含思念。

确切地说,它不是一种花,而是一种草,但它在我眼里,是一种梦境,一个寓言。花艺创作中,它多用作主花的衬材,有“伴娘花”之称。有了它的衬托,主花更加华彩。比如,满天星+红玫瑰——情有独钟,满天星+勿忘我——真爱。

还要说说白掌和红掌。还有生日时,单位工会送的“阿尔卑斯”。

白掌,白的像雪。四季常绿,它的花梗长而高出叶面,开花时呈白色,亭亭玉立,清新优雅,洁白无瑕,给人以纯洁平静、祥和安泰之美感,被视为“清白之花”,寓意着高洁、贤德、自信。白掌的形象好似白鹤展翅或者鼓起的风帆,故美其名曰“一帆风顺”。难能可贵的是,白掌具有净化室内空气的作用。

红掌,红的似火。是花架上最为绚丽的一笔,朵朵红掌随风摇曳,跳着欢快的舞蹈。它如一只伸出的红色手掌,在掌心上竖起一个金色肉穗,学术名曰“佛焰苞”;它又如像一颗燃烧的红心,火热,开朗,欢乐,积极向上的态势和意境使人观之为之振奋。红掌象征着大展宏图,但我非常喜欢它希腊文的名字——“安世莲”,寓意事事顺利,平平安安,欢欢喜喜。

那盆“阿尔卑斯”也是超省心的。只给它浇水,无论是否有阳光,它总是枝繁叶茂的。它非常有节奏、有节制地生长着,让我从中得到了一些诗意的启迪。在拥有到它的那天,我写道:阿尔卑斯/一座甜蜜的山/多瑙河、莱茵河/从音乐的源头流出/化身为岩石和树木的山神/那蓝紫色鸢尾花的花中圣者/怀着对雪域高原的向往\他们把蜜语融入糖果/见证幸福的每一刻/他们说——/宝贝你是我的唯一/这是爱的味道/爱你一辈子……至今,我都不知道这盆名为“阿尔卑斯”的绿叶是一种什么花,但它的花开在我的心里。

还有更好养的还有观音竹、罗汉竹、富贵竹以及芦荟们。这些都在我家常驻植物。竹报平安,禅定自在,富贵吉祥。芦荟是我童年记忆之一,在新疆的时候,妈妈养了很多花,包括很多芦荟。那时候,每当我们皮肤有什么红肿疙瘩,妈妈就是把芦荟叶从中间切开,把多肉多汁的那一面直接敷在患处,有时晚上敷上,早晨起来红肿炎症就消了。如今,芦荟的药用美容价值已广为应用。

花有谢的时候,但竹子和芦荟四季常青。我对它们操心很少,但却很上心。它们长了多长的根、多少的叶,我心里有数。每当出现黄叶的时候,我都像给自己拔去白头发一样,轻轻地摘去枯黄的叶子,不几天就会长出新绿的叶子。但我拔去的白头发长出来的却还是白头发。

人和植物有那么多不同,却也有那么多相同。我时常把自己想象成一株草,一朵花。其实,把自己活成一株不开花的阿尔卑斯,一枝观音竹,一棵满天星,都是不错的选择。想想,我确实和这些花花草草一样活着,一起活着。它们因为我的照料更好,我因为它们的存在更美。

养花的过程,让我领悟颇多。我养的花草不多,拥有的美丽有限。我只希是望小小的花架不要空着,我养的花在各自的位置,独立从容生长。

开到荼蘼花事了。奇怪的是,我几乎不为花开花落而心情起伏,甚至不为它们的死去悲伤,一切生死枯荣都是那么自然,随遇而安。花开的时候,我欣赏她们的美好;花落的时候,我珍藏她们的美好。美丽的东西转瞬即逝,落花有落花的约定,没有太多的奢望。一抹花事,就如飞逝的时光,似水的流年,我留不住过去也抓不住未来,唯一可做的就是好好活在当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盛开在诗经里的那些花,仿佛就在眼前绽放。不负春华花事繁。我迎来每一朵花,又送走每一朵花,从花事如期,到一庭芳草,留下不开花的叶子,葱茏着我的小日子,融洽又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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