惭愧絮语

吴文茹

生活教育人最好的一个方法是：给你惭愧。

惭愧是歉疚不安。不小心踩了别人的脚，碰打了别人的口杯；无意间失了言，善意地撒了一个谎儿。

惭愧是尴尬难堪。头脑发热地说一通别人听不懂或不想懂的话；冒失地去敲一间禁闭的门，惊扰一颗安静的心。

惭愧是抱憾忏悔。一封不是情书的情书落在一个不是情人的情人手里，文章作成了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

惭愧是心债难偿。掩盖惭愧的痕迹是结得又薄又红的“嫩痂”，稍一触动就痛。

惭愧是良心发现。看着自己的眼睛和别人瞳孔里的自己，不能谅解自己。

惭愧着，就是活着。

惭愧时时刻刻在最敏感的神经末梢上游走。人们时不时地和惭愧撞个满怀，又不得不极力躲避。

惭愧使得人们瞻前顾后、三思而后行地寻求没有惭愧和减轻惭愧的心安理得。

于是，人们用眼泪洗刷惭愧、用酒精麻醉惭愧、用微笑缓解惭愧、用愤怒释放惭愧、用愚蠢淡漠惭愧、用沉默储藏惭愧、用疾病转移惭愧、用生命解脱惭愧等等……

不论怎样，活着，终究无法摆脱大大小小的惭愧。无奈，人们以道歉去抵挡惭愧。

有人说，道歉是为了再犯同样的错误。不难想象，同一种惭愧一环套一环，会是怎样的一条链子。

有人说，被同一块石头磕绊两次的人愚昧至极。那么试想，把一个惭愧滚成大雪球的人是怎么了？

惭愧如影相随，或撵着你向前跑，或拽着你向后退；或上或下，左右为难，就捆住了你的脚。

惭愧是一条绳索。

惭愧如网。钻进去，惭愧越织越密，网越收越紧；逃出来，什么也没有了。

惭愧是不能悔改的过错。

惭愧着的人，是负重而忍耐的人。

遭遇惭愧，是作事的不慎；遭遇惭愧，渴望宽容和理解；遭遇惭愧，最怕失去弥补的机会。

生活里每个人都难免惭愧的训导。

惭愧是雪，因为惭愧失去朋友和爱人是霜。

惭愧放在肚里不能消化，放在心上不得轻松。人生是消化惭愧得以轻松的过程。

偶尔发现，医治惭愧最好的做法是拆掉“竖心”而“斩鬼”，心中无鬼，不惭愧。

做错了事，有了闪失，迫不及待地想把惭愧揽在心里，只能是“国王长着驴耳朵”的童话。

惭愧是人心向善的感觉。

惭愧是一面镜子。有的是平镜，有的是凹凸镜，有的是彩镜，还有的是变色镜、哈哈镜。

有人酒后吐真言、酒后失态、酒后惭愧，日后每饮一次酒，必定都是在重温惭愧。

惭愧是酒。品味惭愧，有苦有辣有醉有醒。适量活血化瘀，过量麻木不仁。

惭愧又方又硬，食道又细又软。人们吞咽惭愧时很努力。

惭愧象一枚智齿。

哲人捧起沉甸甸的惭愧告诉芸芸众生：生命可以负载惭愧，但不要蜷缩在惭愧的伤疤里。

 圣人握着惭愧的手，和他的惭愧拥抱着。一个遥远的声音说，惭愧在爱心里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