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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文茹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学员

随笔杂谈
2022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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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者之老相

吴文茹

认识相裕亭老师,是在中国作家协会北戴河创作之家休假期间。

和相裕亭一见如故,是因为他太像我江苏的大表哥了,而他也是江苏人。我给他看了我今年六月回江苏老家和大表哥的合影,确认过眼神,他承认相似度大于80%。但他比我表哥年轻,有才。他骄傲地说,与你表哥相比,我可是会写小说的哟。事实上,他不仅会写小说,写的还很好,是个获奖大户。他的《威风》《忙年》等“盐河系列”小说给他带来了“冰心图书奖”和“五个一工程奖”,他的小小说《看座》获《小说选刊》双年奖,并入围“首届汪曾祺华语小说奖”。

相裕亭爱吃肉、爱吃海鲜。他说几天不吃鱼虾,感觉浑身没劲。当他得知我是素食者时,大喜过望、霸气侧漏地说,文茹,以后吃饭就坐我身边,你省下的我替你吃!

我不吃肉,每次和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比较煎熬。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最多只有一两个素的,虽然我已经习惯成自然了,但别人看着不舒服。特别是相裕亭,他说,我要像你这样什么肉也不吃,早就饿死了。吃饭不吃肉对于他来说,就像是筵席上不喝酒一样无趣。当得知我是后来才吃素的,他颇感欣慰地说,哦,以前吃过就好,否则来世间一趟,竟不知肉的滋味,真是悲哀。

他对我不吃肉这件事既恼火也同情,还像表哥一样处处关照着我。但他也在饭桌上呵斥我,你这人真怪,吃饭不转菜,等着菜自己跑到你跟前来。其实,是他一直有意在把青菜一次次转到我的面前,并嘱咐我,快点吃,多吃些,不然一会儿菜就转走了。因为我吃素,他自己却不怎么去碰素菜了。

有天午餐,只有一道素菜——“蒜蓉黄瓜桩”,就是把黄瓜削皮,截成圆柱状,上面点缀了蒜蓉和豆豉,一圈圈、一层层摆在圆盘里,由大到小垒成了三层翡翠塔。老相口头语词典里有句常说的话是“整齐就是美”。对以整齐和对称为审美标准之一的相裕亭,这道菜的诱惑无疑是很大的,但他硬是一口没吃。他认真地说,我少吃一口,你就有可能多吃一口。我被感动了,他真的像小时候呵护过我的大表哥呢。为了不辜负他的好意,每当素菜转到我面前,我都会多夹几筷子,囤在小碗里,慢慢吃,好让他看着安心。

相裕亭是一个大活宝,是大家的开心果。他不仅能吃会说,还特别能写,是一个快手。休假期间,每天下午他都闭门不出,潜心写作。只要一投入到写作,什么都烟消云散了。他整天乐呵呵的,几乎没有不开心的时候。他说,不开心的事当然也有,但那都是过眼烟云。只要房门一关,电脑一开,就是他的秋高气爽,九九艳阳天了。

他每天至少有一个两三千字高质量的成品出炉,这在休假的作家堆里是很厉害的。我说你进入这种创作状态有多久了,他说近些年就是这样。想什么写什么,要什么有什么,真的是呼风唤雨、随心所欲了。我读了他的早期作品,读了他的一些代表作,也在第一时间读了他近期的小小说代表作,如《赶脚》《知事》等,对他编故事能力和文字水平刮目相看,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散步的时候,听他海阔天宽地谈着,走在他的小说世界里。我说,相老师,讲讲写作呗。他说,你也要写小说?我说,文学是相通的。他欣然应诺,认下了我这个学生。

相老师的文学课都是干货,不拖泥带水,像他的小说,闲笔不少,但无废话。

我在相裕亭老师这里学到了:

做事要专注。专一,只做一件事,做好它;作家的思想性,取决于天赋和博学(广泛阅读),这些决定作品的厚度。他还形象地讲解了叙述与描写、结构和细节。

他说,写小说,不能看到什么写什么。比如冬日里,你看到河沟里腐烂柳叶,你不要马上想到它要变成污泥,一定要联想到春天它苞芽柳丝时的娇羞与美丽。

关于文章的修改和提炼。他说,树木要成才,一定要修剪。勇于下刀子,砍掉旁枝杂草。面对好的素材和题材,不要随便就打发了,要像农妇珍爱粮食那样。一般的家庭妇女,都会把小麦磨成面粉、做成馒头。但巧手的媳妇会将面粉烤制成面包。更心灵手巧的媳妇,还能把小麦酿出的美酒。到那时,你能说,酒不是粮食?可它已从固体变为液体了。那才是作家追求的上乘之作。他说,写小说,要围绕人物写,贴着生活写,往真里写。不真的东西打动不了读者。他还举例说明了道具在小说创作中的运用。

相老师说,要想写好自己的作品,就要博览群书,广泛阅读。但,阅读也是有选择的,比如一桌子菜,你筷子伸向那一道菜,说明你身体里需要的。博览群书,不是要求你读遍所有的书,如写小说的并不是要读遍全部的小说名著。而是要选择你读得进去的、对你有启发和帮助的,深入细致的读透她。此外,还要去读各个门类的书籍、闲杂刊物等,扩大知识面,特别是文化常识。

文学课之外,相老师还是一位严师益友。他对我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消极怠工、不思进取的样子极为不满。他厉声道:你怎么这么没有毅力?吃饭要有吃饭的样子,做事就是要认真去做。他还试图说服我停止吃素、接受肉类食物。他苦口婆心地说,能吃才能干,身体好是一切的基础。

期间,有一个女粉丝闻讯而来,买了书找作家签名。她要找的作家就是相裕亭。这是唯一一个粉丝追上门的佳事,被相裕亭遇上了,成了“创作之家”的趣闻。别的作家有点眼红,他却习以为常地说,这个粉丝我也不认识。有人说,文茹,你做他的粉丝吗?我说我是他学生,想听他讲课,让他在我懒惰、颓废的时候骂我几句呢。

休假的最后一天,我们坐在院子里的木凳上,砸了几个新鲜的核桃吃。相裕亭的手被核桃皮染得花花绿绿的。他搓着双手,突然叹了一口气说,如果有一天,我写不出小说来了怎么办?他说,作家写作累不累?累。但不是写作而累,而是写不出作品才累。听了他的话,我的心沉了下去。我也经常被这个问题所困惑:写不出来怎么办?写不好怎么办?作为一个作家,活着,写不出作品或不写作品,那才真是“累”呢。

就这样,短短九日,相裕亭成了我亦师亦友的哥们。写作是无处不在的感知,老相是一位严谨、勤奋且高产的作家,他的思想、灵魂、精神在作品里行走,推动人们的想象,点亮生命中的一些品质。比如,强烈而敏感的感受力,幽默和爱的能力等等,以带给读者审美快感。良言苦口利于行,对于哥们老相,我感恩这样的遇见。

——2019年8月~9月第8期中国作协会员北戴河休假速写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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