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吴兴华
一个周六的早上,还没来得及走出百兴街尽头,就听见秋天里的田野发出“隆隆”的声响。走到街头望去,小河对面一片金黄色的稻田中间,三台收割机正在不同的田块里来回穿梭。大脑一阵兴奋,下意识支配着我穿过狭窄的田坎,来到田园深处的金色海洋中。只见收割机唱着欢快的歌拼命地往前跑,张开的大嘴一路吃掉站在田里的稻子,屁股吐出飞扬的稻杆,饱满的谷粒被吞进了肚里。
那刻,我看见成群的燕子吃着收割机撵出来的飞虫,飞翔的蜻蜓围着收割机翩翩起舞,就是不见收割机后孩童捡拾稻穗的影子,惹得我思绪不禁往回走,一直走到了儿时故乡的秋天。
那些年的秋天,是我们这些山里孩童盼望很久的幸福时光,山坡上有板栗开裂掉下树,有红红的柿子可以上树摘,有绿黄色的柑桔酸酸的甜,有地里的红苕可以刨……那时,最让我感到心灵震憾的是“嘭嘭、嘭嘭”拌桶的声响,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秋天来到了,大人们又在开始打谷子了,过几天生产队晒干了稻谷分到了家里,就可以不吃红苕、洋芋、玉米糊糊和野菜,吃上白白的,香喷喷的大米饭了。
那个时候,我家里有5口人,加上我和妹妹、弟弟都是吃长饭的,分来的粮食全家人根本不够吃,每年至少有一两个月的大米断顿。为了确保全家一年中这一两个月有大米吃,不断顿,父母除了平时自己勒紧裤腰带,一方面对我和妹妹、弟弟念叨不要叼嘴,多吃些红苕、洋芋、苞谷及坡上挖来的葛根、野菜等粗粮野菜;另一方面就是鼓励我和妹妹勤快些,跟在拌桶后面去捡拾掉在田里的谷穗,弥补缺大米吃的日子。
每年的秋天,田园是一片金黄,成熟的稻谷让人养眼。生产队为了赶在梅雨前及时收割这些成熟的粮食,要求每家每户的大人们起早贪黑、争分夺秒地抢收粮食。好在每年秋天稻谷收割的旺季那阵,恰逢学校放暑假,于是我和妹妹就专门担当起捡拾稻穗的“专业户”。这段时间,我和妹妹早早起床,父亲扛着拌桶,母亲拿着遮阳,他们前面走,我们后面跟着,来到稻田不远的地方候着,待父母和各家的大人们挥镰割倒一片稻谷,拌桶开始响起嘭嘭的声响时,我们就一阵小跑悄悄走进田间,寻找散落在田里的稻穗。每当这时,为了多捡拾稻穗,我就和妹妹进行了分工,只有一架拌桶收割时我和妹妹在一起,而出现多个拌桶收割时一人承包一架拌桶外,我当哥的率先垂范,奔走在多个拌桶之间的后面。这样,捡拾的稻穗也很多。捡完回家时,我往往比妹妹捡得多,父母收工回家经常夸奖我。
那些年的秋天,捡拾稻穗也存在安全风险。有一天,我从一块田里捡拾完稻穗返回到另一块稻田时,干扰了田坡上隐藏在草丛里的野蜂,我的头上、手上被野蜂刺伤多处,且又痒又疼,伤口处迅速红肿起来。母亲闻讯后立即把我带回家,到院子刚生孩子的表婶娘处找来奶水,涂在我刺伤的伤口上,只觉得一阵冰凉,疼痛减少了许多。为了保险起见,母亲把我送到村上的赤脚医生处进行治疗,但由于刺伤在头部居多,我又被送到乡卫生院。幸亏到卫生院消炎解毒及时,不然就没有今天的我。这件事,我至今记忆犹新。打那以后,我每天在捡拾稻穗时,都要绕道随着田坎走,不敢大意从田坡上茂密的草丛里走捷径,以免再次被野蜂刺伤。
记忆中的童年和少年,我都是在拌桶的“嘭嘭”声中捡拾稻穗长大的。那时虽然感觉很累很辛苦,却也有着收获的快乐,因为,幼小年纪的我,能够自食其力做些事,为父母和家里开始分忧,从小养成节约粮食的习惯。
一阵电话铃声震醒了我对故乡秋天的记忆,原来是妻子已经煮好了午饭。吃着亲戚送来的新米,那个滋润,那个白白的,香喷喷的新米饭哟,满口秋天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