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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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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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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麻雀


                       文/吴兴华

夏日一个周末的中午,饭后被妻子临时安排一项艰巨的任务,我便留在了门市照看摊店。由于是淡季,来市场光顾的客人本来就不多,尤其是中午,市场上空空荡荡,难得有人在太阳底下的露天市场闲逛。我只好靠在凉椅子上,趁中午人少准备打个盹儿,殊不知,从天上掉下来七八只麻雀,落在门市外摊子的调料上跳来跳去,寻找着它们喜欢的食物。

此刻我没有了睡意,好奇地盯着久违的朋友,见它们几个先东张西望,确定没有人前来理会它们了,便聚集到一袋糯米的跟前,一只麻雀先跳进米袋内,小嘴不停地吃着白白的糯米,其它的麻雀见很安全,纷纷跳到敞开的米袋内,美滋滋的吃个不停。

这时候,对面门市看守摊子的姜老板走到我身边,递过来一支烟笑着说:“嘿,老吴,你怎么照看的摊子哟,麻雀把你的糯米都吃光啦!”我起身朝他嘿嘿笑道:“从小我就喜欢麻雀,现在这个季节没有吃的,让麻雀们打个牙祭吃个饱吧!”

与姜老板刚说完话,老远就听见妻子在直呼着我的大名,边跑边吼着:“麻雀在吃摊子上的糯米,快出去撵走!”等妻子拍手吆喝跑拢摊子跟前时,麻雀早已吃饱飞到头顶上的电线上,低头看着生气的妻子。

妻子一跨进门市内就唠叨,我立即靠在凉椅子上假装熟睡不与她搭讪,她埋怨了几句后,牵着外孙去了理发店。六月上旬的中午,热浪已经悄然而至,低矮门市内的温度恰是放置了一个大蒸笼,想眯一会却怎么也睡不着,加之麻雀生事妻子的唠叨,大脑里装的全是麻雀快乐吃食的过程,想着想着,儿时的情景又萦绕在脑海。

六七岁时,我便初识了老家的麻雀,而且记忆特别清晰。有年秋天稻谷成熟的时节,父亲从田里挑回稻谷,晒在院坝里,给我安排了一个撵鸡鸭的看守任务。我拿着一根长竹竿,不停地追赶着鸡鸭,一直把鸡鸭撵到屋后的林子里不敢回。回到院坝里却傻眼了,但见二十来只穿着赤褐色羽毛的小家伙,正在晒着的稻谷里不停地偷吃谷粒,我举杆跑过去一撵,人和杆还未到,小家伙瞬间飞起落在茂密的橙子树叶里,还叽叽喳喳叫过不停取笑我。那天,橙子树上的叶子被我的竹竿打掉了不少。当我坐在小板凳上一会小憩,这些小鸟又回到橙子树叶里藏着看动静,一旦我回屋找吃的去了,小家伙又结伴飞到晒坝里,撵得我满头大汗,气得我双脚直跳。

到了中午,父母回家煮午饭,见我成了个大花脸,夸我认真负责。吃饭的时候,这些小家伙脸皮真厚,被父亲端着碗撵了很多次,舀一次饭麻雀就下地坝一次,就是不肯离开,与父亲对着干。父亲一边撵,一边骂道:“狗日的小麻雀太可恶,等我空了才来收拾你!”那天,我从父亲的骂声中,才知道小家伙的书名叫麻雀。

那年月,我家的茅草屋也是麻雀的家。墙孔眼、屋檐是麻雀做窝安家的好地方。春夏的时候,麻雀产蛋繁殖后代,我每天最喜欢看墙孔眼和屋檐边探出头张着大嘴巴的小麻雀,一旦它们的父母寻找食物回来,它们是那么的兴奋,从早到晚不停地叫着。一旦在洞口或窝口看不到探着头的小麻雀了,我就知道它们已经离开了窝,学会飞了,这时到橙子树脚下,就会看见那些羽毛没有长齐的小麻雀在树枝上躲藏着。我每次爬上树去捉,却很难捉住它。

每天刚麻麻亮的时候,它们就站在屋外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声音在恬静的晨曦中清脆而响亮,父母们总会按这个时间段起床,洗把脸后,一边听着麻雀唱歌,一边煮着饭,一边宰着猪草,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在我读初中那会儿,老师布置暑假写一篇鸟类的作文。回家后,我对认识好多年的麻雀重新来界定,通过细致观察,发现麻雀的体形虽然小巧玲珑,却是属于最机灵的那类鸟儿。只要人类或其它动物类接近它们构成威胁时,它们的反应是非常快的,迅速通过急促的叫声来传递信息,让同伴快速离开。遇到我和同伴掏鸟窝时,麻雀发出凄厉的喳喳叫,并向我们扑来,捍卫自己的领土不受侵犯,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受凌辱。

那时候,屋团屋转的麻雀喜欢聚集一块,每天的早上,它们结着伴儿,在院坝外的李子树、橙子树上集会,树的丫枝上站满密密麻麻的麻雀,看上去百十来只,有的在叽叽喳喳叫着,有的歇息够了在天空中飞行,越飞越远,看去只有一个小黑点。那些从远方玩够了回来的麻雀,一旦停歇到树丫上,旁边的麻雀又叽叽喳喳交头接耳,不一会,身边的麻雀又自由地飞向远方。那时候,我很羡慕麻雀的快乐,也有那时稚嫩的初心,很想做一只麻雀,翱翔在天空里。

   那时候,麻雀多也让父亲愤恨。每到春夏幼崽繁殖期,墙壁墙角下到处留下它们的粪便,父亲恨死了麻雀,便搭着长楼梯堵住墙孔眼,不让麻雀住家生产。那时我年纪小,搬不动楼梯掏空堵塞的泥土,只好看着父亲报复麻雀。可是,麻雀也不让人,父亲堵住了墙孔眼,它们就在屋檐的茅草里和屋后的大柏树半腰上搭建鸟窝,一样的生存产仔,父亲只好罢休。

   麻雀也有倒霉的时候。院子的小伙伴会茂比我大两岁,是个捉麻雀的高手。只要秋天田里的稻谷收获结束,院坝里的稻谷晒干收进了粮仓,麻雀的日子就开始不好过,每天回到院坝树上的麻雀就多起来,叽叽喳喳的叫着,显得那么没有精神。这时候,会茂的鬼主意就来了,他取来家里的鸡笼,找来透明的塑料薄膜罩住鸡笼拳头大的口子,用他母亲的针线将薄膜固定牢实,之后将密封严实的大鸡笼放到院坝中央,用一根尺长的木棍支撑着鸡笼,留上五寸来高的进口,然后在鸡笼内放几把稻谷,再在木棍底部系上一根几丈长的麻绳,躲在看得见麻雀进鸡笼的地方守候。待麻雀一个一个上了我们的圈套跳到鸡笼里吃食,会茂便猛拉麻绳,支撑着的小木棍迅速失去重心,鸡笼瞬间落地封死口子,里面没有逃脱的麻雀,一个劲儿地往塑料薄膜上扑,企图穿破薄膜飞出去,哪知道,一个个撞在薄膜上的麻雀犹如撞在海绵上,发出“噗噗”的响声,数十个来回之后,麻雀因为着急便撞晕了,纷纷掉在地上扑腾。这时候,会茂和我慢慢揭开鸡笼,伸手一个一个将麻雀拣到笆篓里,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那年月,肉食稀缺,麻雀肉通过母亲的烹调手艺,父亲小酌了二两红苕酒,我至今嘴里还留有麻雀的肉香。

  让我感到纳闷的是,八十年代末到二零一三年这段时间里,我们老家的整个川东地区的麻雀都瞬间绝迹,上了年纪的长辈们也没有遇到过,都猜测麻雀的祖先可能是遭到灭顶之灾,都回家守孝去了。苦于没有根据,也没有能力去研判,对麻雀的去向一直是个谜,我也一直挂念着它们很久。

  让我欣慰的是,从二零一三年到迄今,不管是在县城街头的树上,还是在乡村的院坝,我又随时遇见到麻雀的身影,它们或几个一起在树上欢悦,或在农舍院坝觅食。

    如今,麻雀的队伍没有以前庞大了,而它们灵动的舞姿,叽叽喳喳的叫声,依然还是那么优美,那么清亮,那么熟悉,让人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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