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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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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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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十八岁

           

     文/吴兴华

 

 人到知天命的年龄喜欢怀旧。这些天我的脑际里,时常萦绕着军营里学唱的“我爱领章红,日夜放光辉,我爱军装绿,染得山河翠……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等军旅歌曲。从跨进军营,学唱这些满怀豪情的军旅歌曲,响彻军营拉歌的时光,到八五年一月光荣退伍,迄今已离开军营三十四载。思来想去,我觉得应该把埋藏在心底里入伍之前那段幸福的场景予以曝光!

 时光的镜头推向1981年的12月,那年我还是个愣头青,高中毕业名落孙山,在村办茶场做工分,刚满十八岁。那年十一月中旬的一天早晨,我被爷爷急促的拍门声惊醒,原来是我家的一只大雄鸡被人偷走了,有人看见偷鸡人朝着街上方向去了,爷爷叫我马上去追。那天,父母走亲戚没回家,我只好一路追到街上,从下街找到上街,哪有我家雄鸡的影子,跑得我满头大汗。正走到公社大门外街口,迎面遇见村上的民兵连长,我叫了他一声朱姨爹,他赶忙把我拉到一边,问我今年多大了,想不想去当兵。我告诉连长姨爹,自己快满18岁,想去当兵。于是,我把找鸡一事抛到九霄云外,跟着姨爹连长快步到公社武装部报了名,拿着一张体检表小跑赶到区武装部体检站。真是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那天丢失一只鸡,我却意外赶上了招兵末班车,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身体检查,顺利通过了总检的最后一关。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下午,那天下着鹅毛大雪,我从茶场刚走到家门口院坝,眼尖的妹妹欢天喜地跑到我跟前说:“哥哥当兵了,哥哥当兵了!”并将一张盖着红红公章的入伍通知书递到我手里。那刻,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能够考起解放军,去外面闯世界。我立在院坝,久久地盯着久盼而陌生的入伍通知书,任凭天上的雪花数落,任凭山沟吹来的阵阵寒风入体,心里却已透出阵阵暖流。一走进门,一年少有的肉香便扑入鼻腔,母亲正切着我过年时最爱的猪头肉,还顺手送了一块在我嘴里,脸上写满了灿烂的笑意。父亲从门外回来,头发上还有一层没有融化的雪花,手里举着一瓶红高粱白酒高兴地说:“今天是我家华儿的大喜事,今晚上父子俩破例喝两杯,来个一醉方休!”住在上院子的爷爷奶奶听说我从茶场回来,也赶忙来到我家,顿时家里便热闹起来。晚饭间,爷爷奶奶和父亲与我第一次碰杯,祝贺我考上中国人民解放军。

在八十年代初,考上一名解放军意味着一个家族的荣耀,也意味着一个大山里的农家孩子出头了,终于可以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大山,脱离偏远农村贫苦的日子,穿上崭新的绿军装,走向另一个“吃皇粮”的崭新世界。这对于我们家和整个大队来说,不啻是一件特大喜事,像新闻一样被人相互传播。那些天,接二连三的远近亲友和乡邻前来道喜,父母整天乐得合不拢嘴,七十多岁的爷爷奶奶常来家里坐坐,拉着我的手说过没完,我知道爷爷奶奶是舍不得我这个孙子出远门的,担心我在千里之外的平安。还有我那当村支部书记的远房舅舅,曾经到武装部阻止我当兵未果,这时也带着表弟来到我家,一是表示歉意,二是专程邀请我到他家做客,那刻,我才初次体会到当兵的光荣与神圣。而我的心,也早已随着天上的云彩飞过了大山外,恨不得当天就跨进军营。

十二月六日是新兵集中的日子,那天早上大队组织欢送,远房的书记舅舅亲自给我胸前戴上大红花,一队敲锣打鼓的乡亲把我送到了乡武装部。新兵集中的地方,是在公社的大院坝,一百多个和我一样的新兵站在中央,暴露在四周送亲人的目光中。乡武装部长简单的报到讲话之后,让我们依次进入乡大礼堂,里面的座位上对应放着发放给我们新兵的着装。我走到一个座位,立即脱掉身上的旧衣服,换上了一整套崭新的绿军装,同时将军被背在背上,军挎包、水壶、腰带等拿在手里,这些东西崭新崭新,有一股浓烈的刺鼻味。随后,我分在新兵一连二排一班,班长是负责我们公社征兵的冯进仁,甘肃人,个子一米七五左右,很魁梧,讲话时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滴溜溜不停转动,我排队时专注地审视着他,曾怀疑他可能是首长身边的勤务兵。(在新兵三连的三个月集训中,他当了我的七班长,原是二营部的通讯员。)

第二天新兵开始集训,说是集训,其实是让接兵的冯班长教我们这些新兵学习一些部队的简单常识,诸如部队的注意事项,练习基本队列训练等,而大部分时间留给新兵和亲属们畅叙难以割舍的亲情。我的爷爷、奶奶、父母、妹妹、弟弟都来了,临别的嘱咐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曾记得,那天我脑子里不仅装满了爷爷奶奶送的叮嘱,而且我的军用挎包里还装满了父母送的钢笔,弟弟妹妹送的圆珠笔、笔记本等纪念品,虽然不值多少钱,可爷爷奶奶、父母、弟弟、妹妹们的一片用意是明了的。得让我在部队学会独立,努力加强军事理论学习,练好过硬杀敌本领,当好一名合格的解放军战士来报答亲人的期盼。

那天中午开饭,我们一班十个人蹲在公社院坝围着中间两个大瓷盆,里面一个是猪排骨炖萝卜,一个是猪肘子,每人还舀了一碗雪白的大米饭,这可是我们过年才可以吃到的东西,新兵们吃得津津有味,开了一次大荤。下午是自由活动,我悄悄一口气溜回了家,与爷爷奶奶、父母、妹妹弟弟再次相聚,把中午部队吃的可口饭菜讲给了爷爷奶奶们,弟弟妹妹听得津津有味,仿佛也吃上了可口的饭菜。回军营的路上,我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在部队学好本领,将来回家后改善家里贫穷落后的面貌,让亲人们吃上饱饭。

晚上在公社礼堂举行欢送新兵电影晚会,我们新兵列队而坐,乡亲们围在四周,先是公社领导、区武装部长讲话,然后新兵代表表决心,最后是部队带兵首长讲话。首长是个连长,记得姓钟,讲一口浓重的四川綦江话,他首先讲了些感谢地方各级政府大力支持的官话,继而就要求我们新兵们从现在起,就是军人了,再不是一般的普通老百姓了,接着就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等。接着,公社电影队放了一场电影,片名叫《许茂和他的女儿们》。看着勤劳、善良的农民许茂早年丧妻,一人将九个女儿辛苦拉扯长大,在十年动乱中,遭受了许多灾难,使他变得越来越冷漠无情。工作组来到他们那里,组长颜少春主动关心帮助许茂老汉,却被拒绝,使她感受到村里党群关系的紧张,决心要努力扭转这种局面。靠造反起家的大队副支书郑百如,敏感地感觉到政治气候变了,主动到许家道歉并要求和四姑娘复婚。许茂在连云场遭遇纠纷,受到侮辱。那晚是我第一次看电影,我边看边躁动,想为许茂老汉一家伸出援手

    第二天上午九点,新兵们清一色草绿色军装,背着打成豆腐块样的被包,排成长列前往车站。后面跟着送行的乡亲们,紧跟着寸步不离。尽管寒风萧萧,但每个人的心里却十分的火热。

几声鸣笛,五辆戴着大红花的汽车慢慢启动,朝着下游县城的方向。窗外熟悉的街道、村子、屋舍、绿树慢慢朝后退去,送行的人们开始喧闹,大家随着缓缓走动的汽车小跑,紧跟在车边大声呼喊对方儿子、哥哥的名字,拉紧的手分开又拉紧,叮嘱的话已经张不开口,只有深情的目光对视,以传达无尽的亲情。

由于车站离家太远,来送我的只有九岁的弟弟,我们没有像大人一样对话,他只是紧跟着车身,踮起脚尖盯紧我挥着小手,示意着哥哥慢走,一路平安!身旁一起参军的同乡,此时突然放声大哭,而我只是望着弟弟挥手告别。汽车路过我家附近石桥时,爷爷奶奶、父母、妹妹和婶婶早已经站在桥栏边,挥着手,喊着我的名字和乳名,我站在车身边,也挥着手,喊着爷爷奶奶再见,父亲母亲再见,妹妹、婶婶再见!直到汽车转过一个大山湾,看不见老家的石桥了,但我还听见对面大山反弹传来的亲人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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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青春的日子,也是一件快乐的事儿。您说是吧!

吴兴华   2019-03-28 0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