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挂

牵挂

王一凡

王璀璨是个喜欢拥抱自然风光的人，对栾川四河三山两道川、九山半水半分田的自然景观心向往之，小长假里也曾带妻子儿子领略过几处美不胜收的景点，然而，对于整个儿栾川和栾川山川深处一些名不经传的村落还十分陌生，而今王璀璨有了一次拥抱栾川的机会：他经所在的机务段选拔、郑州局集团有限公司培训考试成为铁路驻村扶贫工作队的一员。

东方欲晓，被手机闹铃叫醒的王璀璨一骨碌爬起身来，上午七点半之前他要赶到150公里外的栾川县政府签到，之后参加县里召开的扶贫工作会义。此刻，他望了眼熟睡中的妻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轻轻推开另一扇卧室门，用慈爱的目光摸了摸宝贝儿子的娇嫩的脸蛋儿，掂了行李悄然离去。

会议如期召开，会上，周副县长作了题为铁路扶贫的形势和任务的报告……

 王璀璨望着主席台上50挂零，善气迎人的周政，敬意不觉漫上心头。对于周政，璀璨早有耳闻，早在年初他就被铁总派驻栾川，为挂职副县长，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十几个乡镇三十多个村庄留下他的足迹。一路考察调研走访，为扶贫工作收集了大量的一手资料，其事迹N次见于企业内外报端。

 听过周副县长的报告，王璀璨倍感鼓舞，热血沸腾，更加珍惜这次驻村扶贫的机会，散会后就迫不及待地带上向导奔赴他的目的地桃园岭去了。

村委会所在地是所四合院；院正中央的旗杆上五星红旗猎猎飘扬；院内一排溜儿6间平方。其中两间是为县、镇两级来人备用的客房，王璀璨在其中一间安顿下来，开始了他的扶贫生活。

王璀璨到桃园岭的当天下午在村委会上传达了县政府扶贫工作会议精神，之后听取村书记、主任对村里状况的介绍。

一周的日子在忙忙碌碌中度过。这期间，王璀璨闻鸡起舞，追星赶月，遍访村内贫困家庭，考察村庄周边的峻岭与山涧，且登上山顶鸟瞰桃园岭的地形地貌。一路下来，积累了厚厚一本一手资料。经过对资料筛选，三个焦点问题理上心头：其一是桃园岭群山环抱，水源丰沛，山林木葱郁，瓜果满山，且离著名景点龙峪湾、白云山不远。这里适合发展家庭旅馆。二是农副产品销路不畅。再就赵石头和刘青山两家特困户的难题如何破解：赵石头六十出头年龄，老伴早逝，撇下一个智商不高的儿子。赵石头常年在外打工，攒下了二十多万，打算为给儿子娶房媳妇，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四年前的春节前夕赵石头骑摩托车返乡途中遭遇了一场车祸。车祸发生在深夜，肇事司机逃逸，他被一个好心的过路司机救下。赵石头住了半年医院，命保住了，落下走路一瘸一拐的后遗症。一场横祸下来，赵家不仅花完了所有的积蓄变卖了所有的家当，还欠下亲戚朋友3万多元的债务。赵石头是条硬汉，心眼也活泛，为尽快还账，申请几万元扶贫贷款，在村后自家那片山坡地里栽种一千多棵红心猕猴桃。如今猕猴桃长势喜人，花果已挂满枝头，而他却多了几分忧愁：丰收在望，可销路在哪里？另一家是刘青山，他的父母常年疾病缠身，生活不能自理，两个娃儿尚未成年，六张嘴全靠几亩薄田为继，一大家子挤在三间低矮的年久失修的破瓦房里，屋里除了几张旧床几条被褥、两只油漆斑驳的木箱子就只有装谷物的坛坛罐罐了，那家境叫人看了揪心拽肝的。

驻村8天头上王璀璨要进城述职，之后回洛阳向段上汇报他掌握的第一手资料，段上会据情出台精准扶贫的措施。

王璀璨驾车出了桃园岭，行至庙子镇附近发现山风拽着乌云飘。望着阴沉的天他心忽悠一沉：几天前走访村头马家时马大娘说日子还过得去，就是为平房漏雨闹心，只有镇上的工匠能修补。马大娘的儿孙在外打工，她属空巢老人。当时他答应老人家请工匠来补漏的，事情一忙忘记落实了。王璀璨暗怪自己粗心大意，驱车进镇，在林林总总的商铺前寻了一遭，找到工匠风风火火地杀了个回马枪。

王璀璨帮工匠带着补漏材料蹬梯上房，发现房顶预制板连接处有一道几十公分长几厘米宽的裂缝。这工匠是行家里手，清去裂缝处的尘垢，倒进速凝补漏液，待胶液凝结用劈灰刀抹平滑后又刷上层胶质面漆，也就一刻钟功夫补漏工序就完成了。

王璀璨和工匠从房顶下来马大娘已把两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放在小餐桌上，山里人好客，一直沿袭着用荷包蛋招待客人的习俗。王璀璨看了看桌上的荷包蛋，觉得对大娘的心意却之不恭，就大咧咧地招呼工匠跟自己一起坐了下来吃。碗里加了不少的红糖，他用筷子挑了挑就挑出一阵心跳：整整8个鸡蛋，真是碗盛情满溢的荷包蛋。他笑对大娘说：这吃不了又不能兜着走，别浪费了！说着在屋里找了空碗把荷包蛋均分了，那家常的样儿就像在他自己的家里。马大娘眼见客人吃了荷包蛋，问：大师傅，你要多少钱？工匠望望王璀璨，又瞅瞅好客的老太太，难为情地踌躇了下：15块，给个料钱。马大娘口中说着不多不多，从裤子兜里摸出一个发黄的手帕包儿，小心翼翼地展开了，从一叠花花绿绿的纸币中拣出15元递到了工匠手里。王璀璨见事情已办妥，从衣袋里掏出50元悄悄压在面前的碗下，站起身来说：大娘，我有公事要进城。大娘明理，说：你有事就去办，我送送恁俩。大娘的话音刚落外面的闪电把昏暗的室内照得贼亮，轰！跟着落下一记炸雷，雷声震得人和房争先恐后地打颤儿。

王璀璨和工匠刚走到屋门口，铜钱般的雨滴就像千万支没羽箭，噗噗噗地射向院中干燥的黄土地，顿时激起一院黄色尘雾，之后在茫茫大雨中灰飞烟灭，留下一波波浓重的泥土味儿。他望了眼泊在院门口的汽车，对工匠说：这雨没个头儿，走吧？好！或许工匠想享受一下风雨兼程的浪漫，热烈地响应着。于是俩人勾头猫腰，噌噌噌几个箭步上了车。王璀璨抹了把满脸的雨水，回头瞧了眼落汤鸡似的工匠，傻呵呵地乐：走咯！

王璀璨在周政副县长办公室述职完毕已是下午16点，车上洛栾高速雨就住了，进入市区已是华灯初上。回段汇报工作显然是明天的事情了，见到小别的妻子儿子那是分分钟的事情。想到家和家的温馨，微笑就绽在脸上。前方是岔路口，直行右转是机务段家属院，左转是原分局最热闹的广场，广场一隅有家四方超市。想到超市他的心头怦然一动，不觉放慢了车速，是往左或是向右？心上的均衡铁不觉滑向了左转弯……

四方超市吞吐量很大，老板是王璀璨的发小加老同学。平日里，两家人隔三差五的会在一起聚聚，关系不是一般的铁。他想：超市还在营业时间，自己何不绕过去先帮赵石头推介一下红心猕猴桃。他认定这哥们不会驳他面子，其原由一是他从没向他开口求过什么，再就是销售是互利共赢的事情。但这事情若办成了，对负债累累的赵石头而言不啻天上掉馅饼！

王璀璨拨下转向手柄，左转灯忽闪忽闪的，他的心也在闪动，闪出一串问号：王璀璨呵，你驻村扶贫才几天？为农民的事居然把家丢在一边？是什么力量驱使你这样投入这样执着？车到四方超市门前时他终于找到了答案：是他的心里多了一份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