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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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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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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零的落叶


早晨走着上班,因为时间宽裕,所以走的就慢了些,有意无意浏览着初冬风景。当然,我不会看那些来往行驶的汽车,对那些忽快忽慢、不时一声刺耳的喇叭声的汽车反感。如今,汽车已经进入了平常百姓家,而且车子越来越高档,七八万的车已经是最低档,路上很少有,一般差不多都得二三十万的车,上百万的豪华车也不少见。车流中还混流着一些电动汽车,常常是老年人开着,大多去送上学的孩子,所以开的就快,这些老人还不顾交通规则,见缝插针,逼得那些正常行驶的汽车不得不紧急避让,心里就不满,不时地鸣喇叭。是的,大清早的,都赶着去上班,谁心里也着急,就对这些送孩子上学的老年人发牢骚,脾气不好的还要开车窗大吼几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可是,这并不能解决什么,路窄车多,还有红绿灯控制着,再急也得慢慢行,不像那些电动汽车,横冲直撞,和汽车抢车道,也不管红绿灯,能过就过,很多时候逼停正常行驶的汽车,出现很危险的情况,让人看着心惊肉跳。但那些电动汽车依旧毫不在乎,停都不停,坦然而过,就像很正常一样。见多了也见怪不怪了,这些车又不挂牌,这些老人也没有驾驶证,不能扣分,不能罚款,交警都拿他们没办法,逮着了最多训斥一通再放行,这还是那些脾气好的老人,脾气不好的跟你争吵起来,交警也怵头,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咱是董永故里吗,崇尚仁孝,对老人也就宽容些,只是为那些孩子担心,万一出点事,不管是老人和孩子,伤害是很大的。所以还得引导老人遵守交通秩序,我总有这样的想法,也只是想法,想想而已。

昨天的一场小雨后,天气骤冷,气温降至1-2度,北风也紧,吹在脸上,感觉到了冬天的寒意。那个巧,走着走着,一片梧桐树的叶落在了我的头顶,继而又滑进我脖子里,顿时一股冰凉直浸肌肤,不禁一个寒颤,赶紧用手拿下,这一片黄叶上面结了一层冰霜,湿漉漉的冰凉,赶紧扔进一旁的花丛里,心里就有些不爽,觉得倒霉,就那么巧落在我的头上。如今是小雪季节,路上、草丛里满是惨败的落叶,给人以飘零和凄凉的感觉。看到那些渐渐光秃秃的树木,不禁叹息,季节的变换,落尽一树繁华,谁也不能阻挡。那些老农民工,穿着橙色马甲,挥动着大扫帚,扫的落叶哗哗地响,他们只顾干着,弓着身,心无旁骛,一堆堆落叶是他们的辛苦,而冷风不时来作对,又把树叶吹散开,幸亏这些树叶都是湿的,上面还有些冰晶,抵制了风的肆虐,维护着老人们的劳动成果。这一堆堆树叶很快被老人装进扩大的塑料袋中运走。路上刚扫过,又落一些,看老人一点也不着急,再扫一遍,只顾低头干活,就像拉车的老黄牛,也许等树叶都落尽了,他们才轻快些。

忽就想起小时候拾树叶的事儿。一根长针,一根娘纳鞋底的粗麻线,胡同里的一群孩子一窝蜂似的跑到大街上的杨树下抢拾杨树叶(小时候叫刮啦叶,这很形象,风吹来,杨树叶哗啦啦的响,孩子们就叫刮啦叶,连大人们都这么叫),一会儿就穿一大串,拖拉在地上,扬起一些尘土,孩子们却很高兴,等着回家大人的表扬。环境造就人,农村孩子满身都是农民的习气,这和言传身教有关,那时候的孩子都很听话,四五岁上就帮大人干活。至今我还记着领着妹妹拾刮啦叶的情景,我一根长线,妹妹一根短线,我拾大刮啦叶,妹妹拾小刮啦叶,我拾到的送给妹妹,妹妹就很高兴,拖着一大串刮啦叶回家,娘笑着迎接我,把我们抱怀里亲亲,用袄袖子擦擦我们脸上的土,再把那一串刮啦叶拿进屋里烧火。娘说刮啦叶很好烧,树叶有油脂、有着头、还不冒烟,比柴子好烧。于是,我就经常去串刮啦叶。那时候的树叶可没这么多,一早起来就被大人搂了好几遍,再加上孩子们捡拾,树下总是干干净净,有时候孩子们就等在大树下,盼着风来吹落树叶,看着树叶飘悠悠落下,都伸长了手去接着,谁抢到了都是一脸的笑,有的孩子还把这棵树占下,别的孩子们都不让捡拾,甚至为一片树叶撑起黄瓜架……哦,那个时候,啥都缺,一片落叶都是好东西。

一位老人在辅路上扫着,挡着了我的去路,我正想绕开,老人正回头,我回报一个笑脸,还问了一句“多早来得?”“鸡叫三遍就往这儿赶,树叶太多了,又很潮湿,贴在地上不好扫,往日你们上班时早扫完了。”老人好像跟我很熟悉,是的,小区的这条路老人管着,天天碰面,虽然没说过话,也算很熟悉了,这一开口交谈,就成了老熟人。一句‘鸡叫三遍?’引起我的回忆。是的,以前农村人都是鸡叫三遍起来烧火做饭,吃了太阳刚好露脸,再上坡干活;傍晚从坡里回来,夕阳已经落山,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如今的生活节奏,改变了人们的作息习惯,很多人白天黑夜不分,啥时困了啥时睡,老祖宗的生活习惯被彻底改变了,“鸡叫三遍”?很多时候没有听到鸡叫了,突然就觉得很向往。

小时候总是在鸡叫中醒来,窗外还黑着,一群早起的麻雀已经在院子里的枣树上叽叽喳喳了,不醒也被它们吵醒了。这时候,娘就起来,用秤砣砸开瓮里的冰,洗地瓜萝卜烧火做饭。那时候,家家都是火炕,一烧火炕就热,被窝里暖和,孩子们就不愿意起来,娘就拿着我们的棉裤袄到到灶膛里烤热后,给俺们三个孩子穿戴起来,挨个洗脸、挨个抹点防冻霜,抹的脸上香香的,我就喜欢闻那种味道。一冬里,娘就买那么一管,拇指粗细,寸把长,家家都有,条件好的人家还有雪花膏,这是很稀有的东西。我记得大娘家就有,放在窗户下的抽屉上,每次去我都盯着看,很想拿起那个纯白的瓶子看看,却始终没敢。而那简装的防手裂霜,都是农村妇女用,冬天洗地瓜洗萝卜、刷锅洗碗、喂猪喂鸡,都是冷水,甚至是冰水,天天手不离水,手裂开,裂开很多血口子,看上去很疼。娘一到冬天就手裂,一道道血口子很吓人,偶尔有个暖和天手就痒,娘的话跟猫叨着这一样难受,有时还钻心的疼。唉,想起那时的农村妇女,可真受罪。

这些扫马路的老人,都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都是和土地打了打半辈子交道,这些年土地流转了,才不干农活了。但是,干惯了活的农村人闲不下来,只要身体允许,又都到城里打工来了,干着最脏最累的活,看他们的手黑的都像老枣树皮似的,手指骨节特别粗大,整个手都是变形的,这就是长年累月劳动的结果。所以,我从心里可怜这些农村老人,特别是看到他们大中午的坐在路边啃凉馒头或是席地而趟休息,心里是难过的。像今天,这么冷的天,也不知他们早晨几点来的,等我上班,一条街已经快扫完了。披星戴月来,辛辛苦苦干,一年四季,天天如此,拿着最低的工资,干着最累的活。我曾经问过一个老人,老人说一月一千三四百块钱。这应该是最低生活保障的钱吧,老人说起来却很知足,说想他们这样的,人家能要就很好了,咱就很知足了,看着钱少,其实不少,一个月能顶一亩半地全年的收入,怎能是少呢?他们话语朴实,表情知足,笑起来满脸的皱纹里,满是岁月的沧桑和满足。这些可爱的农村老人,还说这活不重,清清扫扫,又不卖大力气,怎能说活重呢?种地时,人耕人种那会儿,那活才重,人拉犁、人拉耧、人耙地,天天汗流浃背,把自己担当牲口使,下地干活,二十多里路都是走着去,回来还背上一大包袱东西。现在多好,骑着电动车来,上午扫一遍,下午扫一遍,几个小时就忙完了,现在时节应该是最累的,叶子天天落吗,又下了这雨,就难打扫,等树叶落光了,路上干净了,每天来只是捡捡扫扫,轻快得很呢。哦,问哪个老人都这么说,都很知足。

梧桐树的叶子不时地落下,还带了些残雨或是霜沫。走在路上,脖子里不时凉嗖嗖,而我不再躲,看到这些老人,我不再躲闪这些落叶,不再怕脖子冷嗖嗖。我是农民的孩子,才在城里住了几年,就有了城市的娇气,看着他们,我觉得很羞愧,深觉得我的根在农村啊,在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上,那是我的归宿啊,在外跌跌撞撞这些年,始终在飘零,就像这些飘零的树叶。这时,几片梧桐树的叶子又落在我身上,我没有躲闪,任凭他们在我身上短暂停留,又轻轻飘落。我从肩上拿下那片梧桐树的叶子看着,又看着拿着大扫帚、弯着腰清扫的老人,怜悯和同情油生,不知自己想什么,更不知想说什么……

2021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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