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红绿灯

一

穿上古典的红色旗袍，乌黑的头发往脑后挽成一个蓬松的髻，高挑的身材，亭亭玉立，灿灿一笑，脸上便漾起一对浅浅的酒窝儿,她叫叶小宛。

因形象气质好，酒店经理亲自指定她在大厅门口迎宾。

来酒店的人，多是有钱有身份的顾客，叶小宛每天的工作就是站在酒店大厅门口，彬彬有礼地迎来送往。

开始的时候，叶小宛对这份工作很满意，后来，就有些麻木厌倦了，有点提不起精神，只到一个人的出现，才又重新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这个人叫郭老憨。当然，这是外号，他的真实姓名叫郭子强。

这是叶小宛后来才知道的。

郭老憨之所以会引起叶小宛的注意，是因为每次来酒店都是他一个人，而且他总喜欢拣临窗的位置坐。要一瓶酒，点两份简单的小菜，然后从衣兜里旁若无人地掏出一把自带的干炒黄豆，一边慢慢呷酒，一边用手指撮起几颗，慢慢送进嘴里……

他面色忧郁，一双眼睛总在寻找什么，好像什么也没找着，又总在找。每次，一顿简单的饭都他要吃好长时间，也不急，很晚了，才走。出大厅门的时候，总会朝叶小宛礼貌地点点头，然后才不慌不忙地离去。

叶小宛敏锐地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心思好像不在酒店里，也不在他自己身上。

二

这天晚上，郭老憨，也就是郭子强，在酒店他那个临窗的位置坐了很长时间，只到酒店打烊，才起身离开。

走到大门口，他突然在叶小宛的身边停了下来，好像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坚决地对叶小宛说，下班后有时间吗？我在外面等你。

虽然叶小宛对这个叫郭子强的男人黙默关注了很久，但对他并不了解，只是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特别，沉默寡言，面带忧郁，心思很重。如今突然对自己发出约请，叶小宛的心不由得有些跳，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好在他并没有急着等答复，问完后，就匆匆走了。

当叶小宛下班换完衣服，走出酒店的时候，天已很晚了。

夜的天空挂起了一弯月牙，稀疏的星星忽明忽暗，街道两边的古槐刚刚吐出新叶，散发的清香，在风中一缕缕漂浮。

叶小宛拎着小挎包，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有些紧张，又有些慌乱。她害怕刚才那个约她的那个男人真的会在外面等她，却又莫名其妙地忍不住拿眼睛四处搜寻。忐忑之际，那个男人出现了，原来他一直在门外等她。

男人没有立即和她说话，只是走近她，和她一起慢慢往前走。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天上的月牙明像一艘小船轻轻摇，星星眨着眼，地上的树影斑斑驳驳，两个人的身影也斑驳起来。

三

终于，郭子强开口说话了。

郭子强轻声说：不用害怕，叶小宛，我叫郭子强。

叶小宛有些诧异，啥时候这个男人竟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呢？

郭子强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接着说，你不用奇怪，其实你的名字来酒店的很多人都知道。因为你出众的美貌，优雅的气质，很多人常在酒桌上谈论你，你的大名也就渐渐传开了，所以，我也知道了。

郭子强说话的语气很轻，节奏很慢，但吐字清晰，叶小宛感觉很舒服，便对这个男人有了一份好感。

叶小宛怯怯地问，等我有事吗？

郭子强说，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一个人聊聊。

叶小宛说，我们并不熟，有什么可以聊的吗？

郭子强说，有时候和一个不熟的人聊天，会比和一个熟悉的人聊天更有趣味，你不觉得吗？

叶小宛迟疑了一下。

郭子强接着说，和一个熟人聊天，彼此知根知底，聊着聊着就没了新鲜感和神秘感，而当你和一个不熟悉的人聊天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对方总有一些陌生的事情让你想知道。

叶小宛没想到身边这个看似有些粗糙的男人，竟会说出这样有情调的话来，不由得暗生敬意。

四

而郭子强紧接着说出的一句话，竟让叶小宛忍不住笑了。

郭子强说，你可以叫我郭老憨，憨傻的憨，有点傻的那个憨。

叶小宛还从没听过有人这样介绍自己的，就忍不住笑了。

叶小宛一笑，双方的距离就短了，谈话的氛围顿时轻松起来。

郭子强接着说，别人都这么叫我，时间长了，连我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是憨还是傻了，反正已习惯了，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叶小宛用手撩了一下头发，笑着说，听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你总在酒店吃自带的炒黄豆，而且还用手撮着往嘴里送，看上去还真有点傻傻的样子哩！

郭子强说，你想听听吃炒黄豆的故事吗？

叶小宛点点头。

郭子强说，我的老家在农村，小时候，家里非常穷，每次生病的时候，吃不下东西，而母亲因为没有钱买水果饼干之类的东西哄我，就炒些自家的干黄豆给我吃。母亲炒的干黄豆不放任何佐料，只是简单地喷些盐水，炒出的黄豆又焦又脆，吃在嘴里，黄豆的清香和浓郁的盐味混在一起，有一种独特的风味，吃过后，就难忘了。所以，后来我无论走到哪里，都喜欢吃这一口，已成一种习惯癖好了。

叶小宛听完这番话，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抬眼望着郭子强，再也没有了先前嘲讽的意思。

叶小宛想，这是一个重感情的男人啊！

五

月牙儿被飘过的一朵云遮住了一角，只露出尖尖的一端月牙，星星好像也困了，朦朦胧胧地直打瞌睡。

夜很深了。

郭子强对叶小宛说，不好意思，耽搁你这么长时间，你明天还要上班，该回去休息了。

这时，迎面驶来了一辆出租车，郭子强招招手，车停了。

郭子强探头对司机说，麻烦把这个姑娘送回家。说罢，顺手递给了司机一张百元钞票。

叶小宛本想拒绝，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由自主地上了车。是对这个男人有了好感吗？还是对这个男人有了亲近感？叶小宛一时也没明白。

关上车门的刹那，郭子强盯着叶小宛的眼睛，对她说，明天还在老地方等你。

叶小宛还没来得及回答，出租车就倏地开走了。

出租车越驶越远，叶小宛扭头，看见郭子强还在原地站着，寻思，明天晚上该不该再和这个男人见面呢？

叶小宛一夜难眠。

六

叶小宛第二天晚上下班的时候，郭子强果然又在老地方在等她。

叶小宛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拒绝，或者说，从内心深处她压根也没打算拒绝。

这次他们并没有沿着街道一直走，而是在一家肯德基店坐了下来。肯德基店24小时不打烊，服务设施一应俱全，饿了可以点吃的，渴了可以要喝的，安静方便，深受喜欢夜生活人的青睐。

坐下后，郭子强要了两份饮料，自己的是可口可乐，叶小宛说喜欢柠檬，就给她要了一杯柠檬汁。自然而然地，郭子强又习惯性地拿出了自带的干炒黄豆，用手撮几颗，慢慢送进嘴里。

叶小宛这次没有笑，拿起柠檬汁，轻轻抿了一口，拿眼看着郭子强。

郭子强轻微咳嗽一下，然后对叶小宛直接了当地说，你愿听听我的婚姻故事吗？

叶小宛点点头。

郭子强说，要讲我的婚姻故事，必须得从我的个人经历说起。

叶小宛暗想，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经历呢？

七

郭子强用手轻轻拉了一下袖口，对叶小宛说，我出生在安徽农村的一个大山沟里。小时候，家里很穷，父母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对读书特别重视，希望我能通过高考这条路子，走出农村，改变命运。我的学习成绩还算可以，但接连两次高考，都名落孙山，家里再也供不起我继续复读了，我自己也心灰意冷。于是，就辍学随乡邻一起开始去城里打工，梦想着能找到人生的另一条出路。

郭子强接着说，我去过很多城市，南方的苏州、无锡、上海、南京、广州；北方的济南、青岛、烟台、天津、北京，干过码头的扛包工，饭馆的跑堂，棉纺厂的染布工，砖瓦厂的烧砖工，建筑工地的小工，还蹬三轮车摆摊卖过水果、蔬菜。当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的时候，我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在外面闯出点名堂，但几年过去了，除了无休止地劳累奔波，几乎一无所获，这让我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

说到这里，郭子强的表情似乎有些沮丧，但紧接着，他那双看似憨厚却敏锐的眼光却突然亮了起来，对叶小宛说，机会不负有心人，改变命运的机会终于还是来了。

叶小宛迫不及待地问，什么好机会呀？

郭子强抬了抬头，对叶小宛说，那是一九九三年的二月，我来到了北京海淀的一个建筑工地，做水电工。当时工地的老板姓周，叫周天旺，老板娘姓贺，叫贺玉莲，带班的姓徐，叫徐奋进，都是河北人。

郭子强接着说，先前到处浪荡了多年，一事无成，最大的收获就是锻炼了自己的意志，开阔了自己的眼界，学会了吃苦耐劳。记得那时候，工人们下班没事了，要么睡觉，要么三五成群地去小饭馆喝酒，喝完酒就在大街乱逛，到处瞧热闹，或者偷偷去小录像厅看黄色录像，回来后还会在床上绘声绘色地谈女人。其中有一个叫二毛的，吹牛说自己会闻女人，隔着老远，凭气味他就能辩别这个女人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是美还是丑，当然，这是扯蛋。

郭子强接着说，而我下班后，总喜欢琢磨该学点什么，就经常去带班的那里去看施工图纸，不懂的地方就问。因此，带班的对我印象特别好，时间长了，就有了亲近感，我便喊他徐哥。徐哥喜欢喝酒，我有时也耍点小聪明，给他买瓶小酒或一袋熟花生米什么的，哄他高兴，他一高兴，就什么都乐意教我，还经常在老板面前表扬我，渐渐地，我就成了他的帮手，如果他有事出去了，就让我替他领班。

郭子强停下话，喝了一口可乐，微笑着问叶小宛，我这故事是不是太平凡了。

叶小宛没有正面应答，而是焦急地问，那后来呢？

郭子强说，后来就有点传奇了。

叶小宛眨了眨眼睛，暗想，这究竟是怎样的传奇呢？

八

郭子强面色凝重地对叶小宛说，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我们周老板和另一个老板在承包一项工程的时候起了矛盾。那是一个大工程，利润丰厚，是个让人眼馋的肥活。为了把工程争到手，双方都不惜下了血本。最终，还是我们周老板谋高一筹，把工程顺利揽到了手。

郭子强接着说，对方因此怀恨在心，那年春节的时候，暗里收买了几个流氓地痞，在我们老板回老家的路上，蓄意寻衅报复。让对方没想到的是，我们周老板是个烈性子，自小又习过武，偏不吃这一套。于是，双方便激烈地打斗起来。虽然对方人多，并没占到多少便宜，情急之下，一人就拿出随身携带的尖刀，慌乱中刺向了周老板。这一刀正好刺中了他的颈部，还没来得及送医院抢救，周老板就因失血过多，死了。

说到这里，郭子强低下头，停了好久，才又接着说，周老板一死，工地上的事就一下子全压在了老板娘贺玉莲的身上。虽然她很能干，但毕竟是一个女人，又加上丧夫之痛，便没了再管工地的心情，就把工地上的事全部交给了徐哥来管，偏巧这时候徐哥的母亲病重，急着要回家，就向老板娘建议，工地由我来代管。

叶小宛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心中一震，感到十分惊奇。

郭子强又接着对叶小宛说，后来的事，想你也能猜到大半，靠着老板原来的人脉关系，加上我的敬业和苦干，以及身边一群兄弟的鼎力支持，没过多久，我就在建筑领域闯出了一片天地。工程一个一个地接，利润也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我不仅买了豪车，还在京城买了几套房，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有钱人。

这时，叶小宛突然打断郭子强的话，疑惑地问，你已经有了这么多别人苦苦追求不到的东西，为什么还这么闷闷不乐心思重重呢？

郭子强摇摇头，沉重地说，一切都是因为婚姻，一场本不该发生的婚姻困惑。

那眼前这个看似风光的男人究竟遭遇了一场怎样的婚姻困惑呢？叶小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九

夜深了，肯德基里的人越来越少，值夜班的服务员好像也倦困了，站在柜台里直打瞌睡，却又不敢完全睡着。有一对年轻人躲在拐角处的座位上，牢牢抱在一起正在用力接吻，久久不愿分开。

郭子强叹了口气，对叶小宛说，我的爱人叫郑爱凤，我们住在同一个村里，从小在一起玩耍，上学了还是同班同学。她长得很漂亮，我喜欢她，她也很喜欢我。我母亲曾托人去她家提亲，因为我家穷，她妈死活不同意。她妈看中的是村长家的二小子。这也容易理解，村长的家境殷实，做母亲的，那个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找个富裕人家呢？常言说，女人是菜籽命，落到肥处长得旺，落到贫瘠的地方就可能会吃苦。可她那时候偏不这样想，就是喜欢我，愿意嫁给我，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份吧。

叶小宛插话问，你也相信缘份吗？缘份是前世定的还是今生遇到的？缘份看得见摸得着吗？

郭子强摇摇头，回答说，我也说不清。只是感觉缘份很远也很近，很虚也很实，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它深藏在两个人的感情世界里。

叶小宛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郭子强接着说，她妈越是反对，我们越是分不开。我们偷偷在村后的山沟里约会，在秋天的麦垛上约会，在冬天的雪棚里约会，我出门打工，她也偷偷跟着。后来，她妈见实在拗不过，就勉强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就这样，我们结婚了，那是一九九一年。

叶小宛好奇地问，你们结婚后还这样好吗？

郭子强说，是，刚结婚那阵，我们很穷，四处漂泊，没有稳定的收入，没有固定的住处，四处搬家，最穷的时候连个馒头几乎都买不起。但她从没有过怨言，对我关怀备至。天冷的时候，没钱买毛衣，她就一针一针地给我织；哪怕是别人给了她一个苹果，她也舍不得吃，非得等我回来一起吃。尽管日子很苦，但我们的恩爱从没改变过，在一起感觉很幸福。

叶小宛说，有这样好的女人陪伴你，你还有什么不快乐呢？

郭子强说，我一直很快乐，但自打我们过上有钱人的日子后，她就慢慢变了，变得古怪多疑，郁郁寡欢，不快乐了。

叶小宛说，按常理，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那又是为什么呢？

郭子强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低下头，喃喃自语，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十

郭子强抬了抬头，继续对叶小宛说，我们这些做工程的，一要靠自己的施工组织和施工技术，这是硬实力；二要靠人脉关系，这是软实力。硬实力可以靠自己创造，软实力就要靠别人了。有时候，软实力比硬实力还显得重要。因此，我就常常会违心地去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比如请客送礼、迎来送往、酒桌上拿命拼酒等。因为这个，她经常和我吵闹，说酒多了伤身伤肾，不论我怎么解释，她总是吵，有时我沉默不语，她还吵，反复的吵闹折磨中，我们的生活就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味道。

叶小宛一笑，说，这恰恰表明她很在乎你很关心你很爱你呀？算不上什么折磨吧？

郭子强说，我也明白她是关心我，可关键是，为了自己的工程，我不得不在酒桌上继续拼杀呀。因此，我就想从其他方面尽力来弥补她的抱怨，比如花钱，她想买什么就给她买什么，她愿意买什么就让她买什么，从不为难她。可她还是不愿意，还总是和我吵，她这种争吵的出发点虽是善意的，但外形却长满了刺，时间长了，就变成了一种相互的折磨和伤害。

叶小宛说，确实，物质上的富足有时候并不一定能完全满足精神上的愉悦，但换一个思路，你能不能改变一下她的生活方式和观念，让她快乐起来呢？

郭子强苦笑一下，说，自打我们过上有有钱人的日子后，不是我改变她，而是她自己变了很多，但这些变化却让我十分困惑，甚至到了不能容忍的程度，我们之间的矛盾也因此更激化了。

这让叶小宛困惑了，想，究竟又是些什么变化，竟让眼前这个内心十分强大的男人也包容不了呢？

郭子强停顿了一下，对叶小宛说，举个例子，比方说对孩子的教育。我们只有一个儿子，疼爱孩子是天下父母的共性，无可厚非，但惯孩子胡乱花钱的毛病就不对了，孩子一旦养成这样的坏习惯，对他成长的影响是非常不利的，将来很难成大器。而她却没重视这一点，凡事总是由着孩子，孩子要什么就给买什么，有时候孩子撒谎找理由要钱，她也不拒绝，这让我十分生气。

叶小宛插话说，可能是你们太有钱了，她认为孩子多花点没关系，或者，她觉得自己小时候过的日子太苦，现在富裕了，不能再委屈孩子了。

郭子强说，也许她是出于这种想法，但用金钱来满足孩子，教育出来的孩子是经不起人生风浪的，其实是害了孩子。况且，谁能保证人的一生都总是有很多钱呢？一旦发生什么变故，孩子就会脆弱不堪一击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老话说得是非常有道理的。

叶小宛点点头，说，这话倒是。

郭子强接着说，虽然我们现在的日子非常富裕，但我一直坚持认为，人不能忘本，不能忘了初心。如果忘了本忘了初心，无论是富还是贵，就没有了根，就会像浮萍或断了线的风筝，不知会飘到哪里去，也不知会哪一天突然就跌个粉身碎骨。

还有，老家来个穷亲戚或穷朋友，孩子就嫌人家穿得邋遢，身上有味，鞋子臭，吃饭时吃相难看，连个招呼都不愿意跟人家打，还拒绝和他们同桌吃饭。这时候，作为一个母亲，她不但不教育孩子，反而背后还一个劲地去支持附和孩子。

叶小宛说，现在的好多孩子都这样，怎么就是忘了本呢？

郭子强说，这你就错了，从一点小事就能看出一个家庭的修养。我读过一些史书，凡是大家望族，都是几代人共同努力创造的结果，是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绵延的历史传承的。勤劳、好学、谦逊、包容、善良，共同构成了持家的本心初心，一旦忘了，富贵便很难持久，可惜好多人都忘了这个道理，手里有了钱，便觉得了自己不起了，自以为是，狂妄自大，洋洋得意，其结果只能是昙花一现！

十一

叶小宛岔开话题，问郭子强，你爱人从来就没怀疑过你那方面的问题吗？

郭子强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你觉得我会吗？

叶小宛没有正面回答，说，你爱人应该有自信的，你们曾经那么恩爱，又一同走过了那么多风雨坎坷。

郭子强接过话题，说，起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因此，每次从外面应酬回来，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将外面所遇到的事说给她听，包括去了哪里的夜总会、哪里的歌舞厅，找了哪个漂亮的女孩作陪，都一一告诉她。我当这一切仅仅都是为了应酬，，当不得真，可谁知时间一长，她就不信了，竟真的怀疑起我来了。

叶小宛说，常在岸边走，难免不湿鞋，没有猫不吃腥的，你爱人的这种担心情有可原啊，有美女投怀送抱一点都不意外啊？

郭子强回答，有这种疑心是情有可原，但可怕的是女人一旦对这件事有了疑心，就会胡思乱想，刹不住车，越陷越深，最终就无力自拔了。而更可怕的是，这种怀疑会像毒药一样，不仅会毁女人的身体，还会给她们的内心和精神带来致命打击，甚至会因此做出种种出乎意料的事来。

叶小宛说，这其实是女人本能的一种自我保护，她们要守护这个家和她所爱的男人，她有错吗？

十二

叶小宛又问，那你就真的一次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吗？

郭子强低下头，犹豫着，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停顿了一下，郭子强回答，我和一个女孩曾有过一段故事。

郭子强继续说，她是一个正在京城读大二的女学生，叫林采彩，苏州人。她的皮肤很白，眼睛很大，眼神清澈，话不多，总是面带微笑，很文静。我们是在一个朋友聚会上认识的，说实话，当时，我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了。

叶小宛笑说，苏州美女自古就名扬天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被这样的美女吸引，再正常不过了呀。

郭子强说，刚开始我们只是在朋友聚会的时候偶尔聊聊，见面的次数多了，便渐渐熟了，话题也就渐渐多了。我特别喜欢听她说话的声音，像珍珠轻轻溅落在玉盘上，婉转又柔润。

后来，逢周日休息的时候，我就单独约她出来。我开车去学校接她。当她像一只小鸟一样坐进我车子里的时候，我也快乐得像一只小鸟。我带她钻北京的大街小巷，品尝各种特色小吃，给她买衣服、生活用品，还有书籍，给她买什么，她就要什么，从不挑剔；给她钱，她也不拒绝，但从不主动开口朝我要。

叶小宛插话说，学生一般都还是比较单纯的，假若你遇上的是一个世故圆滑的女孩，恐怕就要从你这个钻石王老五身上一层层剥皮了。

郭子强说，假若她是那种女孩，我早就不理她了。我虽然是个钻石级别的王老五，但脑子从来是不会进水的。

叶小宛又笑问，你和她在一起，真的仅仅只有这些吗？

郭子强说，真的仅仅只有这些，我甚至连她的手都没主动拉过。

叶小宛说，这好像不是实话啊？

郭子强说，你一定怀疑我和她在一起动机了。说实话吧，有时连我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我想和她在一起，反正就是喜欢和她在一起。假若我们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过份的亲密举动，我反倒觉得不美了。在婚姻方面，我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我不可能把一颗心掰成两瓣，一瓣交给一个女人，一瓣交给另一个女人。

叶小宛说，你能这样想，可见你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只可惜，现在的渣男太多了，满大街跑哩！听说，一个新暴发的包工头，在外面包竟养了七个小老婆呢。

十三

叶小宛接着问，那你和她的故事后来又怎样了呢？

郭子强对叶小宛说，林采彩大学毕业后，就回了苏州老家，虽然京城有很多机会，但她还是毅然回去了。

叶小宛笑问，那你们之间后来还有联系吗？

郭子强回答说，没有。

叶小宛问，人都说情丝难断，藕断丝连，你们就真的就可以这样释然放手吗？

郭子强说，这一点，其实林采彩比我看得还透，她早就从我身上感觉到了，我对她的感情不是爱，而是对失落的爱的一种寻求和抚慰。

叶小宛疑惑地转动眼睛，一时竟沉默无语。

郭子强解释说，你要相信，女人的感觉是十分细腻敏感的，林采彩早感觉到了我内心深处真正爱的其实还是我的妻子，她深知我是绝不会因为她而抛弃原配妻子的。既然故事一开始她就明明白白了，所以该结束的时候她也就轻轻松松，了无牵挂了。至于我，也是一样吧。

叶小宛说，这下我也明白了，说来说去还是你割舍不下自己的妻子啊，只是因为她经常和你吵架胡闹，你从她的身上你已感受不到昔日的那种感情了，而你潜意识里又特别希望能把这种感情再找回来，恰恰从大学生林采彩那里，让你看到了一丝这方面的光亮，于是，你们之间便发生了这么一段纯洁的浪漫史。

郭子强说，是这样的。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感谢林采彩，是她陪我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

叶小宛低下头，幽幽地说，有些事谁又能都讲的明白呢？正如现在这样，你这么热心地约我出来，不也是如此吗？

郭子强没有回答。

二人一起将目光投向窗外。

 起雾了，好大的雾，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模模糊糊，闪闪烁烁，磕磕绊绊，难道它也迷失方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