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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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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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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母亲愚钝爹

愿时间静止,就如现在,听母亲思路清晰叙述;陪父亲安静祥和读书;赏那些花儿,一茬又一茬儿尽情怒放!

                                                                        ----题记

1

6月16日,周六,回父母那里。

父亲照旧半躺在沙发上,带着老花镜,看他的书;而母亲就坐在门旁的椅子上,抱着她的拐,靠在墙上。自今春母亲能够从床上爬起,门旁门铃下的位置,就成了她的专属,一米七高的母亲,臂长腿长,坐在那里,不用起身,随时就可以接听门铃,开门和关门。

我的每一次回家,都是这样。

我想,母亲是寂寞的,她不像父亲那样,喜欢看书,看电视,她的一生,都在操劳忙碌,但如今,家里无活,而她也几乎丧失了行走的能力,生活单调的只剩下吃饭与睡觉,还有等待……等待每个周末我们兄妹的回家团聚。

见到我回来,母亲立即想起身,她长长的手臂伸出,一手抓着椅背,一手拄着拐,晃晃悠悠的双腿,努力的站立,然后又徒劳的坐下,再一次的努力……看着母亲的吃力,我的心纠疼着,为母亲的老迈,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弓身撑起她的臂膀,帮她慢慢的起立……

阳台上,父亲的那盆长寿花,在盛开了一茬之后,再一次怒放了,灿烂的金黄,煞是好看;还有那几盆大头兰,更是近乎疯狂地暴长;蟹爪兰已经长满盆了,枝条伸展,像一把伞盖,坚韧的令人羡慕……我有点想不通,父亲养花,并不怎么打理,甚至数周既不浇水更不施肥,可他的花却能如此鼎盛,这不由让我哀怨起那些被我侍弄的花草的娇贵来……

将母亲慢慢的扶到阳台上坐下,一边俯身查看花的长势,一边听母亲讲述这一周楼区的新闻……

2

“春和90岁的娘上吊死了”母亲告诉我,“上吊的时候,老红军傻子娘过去正好碰着,见她爬到凳子上,还问她干什么,她说梁上有灰尘,扫一下,红军傻子娘就信了”,母亲唏嘘着“要是别人过去看着,就会救下了”。

 春和娘?听着母亲的讲述,我的记忆里便出现了一位矮小、瘦弱、邋遢的农村老太太的身影,那老人,衣衫褴褛,脸黑如墨,如一座碳化的木乃伊,每天就静坐在楼下她居住的那个近乎垃圾场的车库旁……她的儿子早逝,儿媳也已近七十岁了,前年又查出病来,根本无力照顾与她,生活之困苦,无法表述,大概是实在厌倦这份穷困,便寻死了吧。

  母亲所居的小区,是拆迁所建,住的都是村里农民,虽然政府实施了失地农民保险的措施,但也有个别农户,没有参加。没了土地,也没有保险,国家对于老人补贴,有时候又被子女抠去,这部分老人,晚年生活可想而知。

说是活着,却没有任何的自理能力,又无人照顾,可以说活得凄凉。

如样地活着,不如死了。这样想着,我的内心,是满满的哀伤。

那个被母亲称为老红军的,是我小学时的同学,她读了十年的小学(五年制),几乎成了那个年代我们村里所有孩子的同学,但依然没有考上初中,于是便得了“五年老红军”的戏称。在我的记忆里,她的母亲不傻,那是一个特别强悍的女人,她叉着腰,站在路口,唾沫飞扬,追骂着那些叫她女儿“老红军”的孩子,凶神恶煞的模样,至今想来,仍让我胆颤,当年村里几个调皮的男孩,每天走过老红军的家门,总会故意嚎上几嗓子“老红军,上学来……”,然后就惹得寂静的乡村,从村西到村东,响起女人的怒骂声和孩子们的嬉笑声……

老红军终还是没有上初中,早早的嫁了,然后又因病,早早的去了;她的母亲,曾经是那样强悍的女人,也老成了一个干瘪的老妇,生活的艰辛与困苦,磨平了她的蛮横,她每天笑呵呵地,游荡在小区里,与来来往往的孩童,打着哈哈,那天她正好游荡到了春和娘住的车库,看到了老人站在凳子上,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而就在红军娘离开后不过几分钟,春和娘就吊死在了她的车库里……

3

母亲的叙说,条理分明。这些信息,无法下楼的母亲,是通过我的几位婶子、大娘过来打牌讲述的。我很感激我的这些大娘、婶子,她们也都八九十岁的年龄了,她们的腿脚也不灵便,但几乎每周,她们都会选几天,相约过来看望不能下楼的母亲,几个老人聚在一起,打打牌,聊聊天,也算是年迈了的一种消遣。

我很庆幸,我的这几位年迈的大娘还有婶子,她们的子女都很孝顺,也都给她们买了保险,她们又都是苦了一辈子,特别节俭的人,所以那虽说不多的养老金,足够她们“挥霍”了……还能走动的她们,跟母亲讲奎山大集的盛况,将她们买的小玩意拿给母亲看,无论是谁,集市上买了新衣,也都会捎来给母亲试穿一下。

聪明的母亲,就是从大娘、婶子的这些不完整的片段中,提取出了所有外界的信息,然后将它们编织,成了她的记忆。为此,我特别的佩服母亲,上楼前从来没打过牌的母亲,在几位老牌友的大娘、婶子,父亲面前,几乎都成就了不败的神话,这怎不让我惊叹于母亲的聪慧!

4

与母亲的聪慧不同,父亲是愚钝的,愚钝的父亲,闲暇的时候就是读书看报。书除了《菜根谭》,还有《红与黑》以及哥哥们为他带回来的各类杂志文摘,我有点怀疑,大脑就一根筋的父亲,能读懂《红与黑》?事实上我的怀疑是值得肯定的,父亲上一分钟读过的文章,下一刻钟,就会被他篡改,读了四五年的《菜根谭》,他依旧背不下一篇,还不如母亲,从他阅读时零碎的感叹中,拼凑记忆的多。

但父亲的愚钝就是父亲的可爱之处,我们兄妹每次回家,在父亲面前,是无所顾忌的,无论我谈论什么,父亲都会笑哈哈的看着,偶尔的也会发表一下我们说东,他说西的见解,但他的那些见解,我们完全可以无视,对于父亲而言,也不会带来任何的不快;但母亲不行,我们的一个眼神,一句话的语调不对,都会引起母亲的怀疑。她聪明的过火!

去年冬,大哥病了一场,我们都瞒着母亲,但母亲就是从我们拿回家的两箱不同型号的鲜奶上面,推测出了大哥病了,那段日子,她一个人满屋里乱转,将拐杖敲得咚咚响,都无法引起沉迷读书的父亲的关注……

愚钝父亲好哄,聪明母亲难骗。事实上母亲的聪明,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压力,母亲面前,我们收揽起所有来自工作和生活中的不快,笑颜如花;面对母亲,我们不敢大意,怕不小心弄伤了她,说实话,都已过半百的我们真累,但看看母亲颤颤巍巍瘦弱不堪的身躯,还有那双愈老愈发显大的双眼里流露出的期待与不安,我们内心里唯有纠疼。

5

2年前,姐姐离去。母亲被姐姐的离去伤了,伤得敏感、脆弱不堪;而父亲,却因为姐的去世,用逃避将自己包裹成了愚钝,所以面对父母,我们惟愿,我们兄妹,都能康健!

如样说,似乎不孝,但孝与不孝,不在文字,而在行动!我们不希望我们的母亲,敏感聪明的就如绷紧的弦,时时刻刻惶恐不安,也不希望父亲愚钝成痴,从而失去思考交流的能力……

愿时间静止,就如现在,听母亲思路清晰叙述;陪父亲安静祥和读书;赏那些花儿,一茬又一茬尽情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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