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风情街（组诗）

哈尔滨风情街（组诗）

布日古德

1、中央大街

从南到北

这一条街道上

有多少异乡人的影子

哈尔滨的性格

像这脚底下的石头

被她们和他们

越磨越亮，越踩越硬

不远处

索菲亚教堂

晨兴的第一次铜钟

就吓飞了手上的鸽子

一直向北

路过马迭尔、红霞街

穿过友谊路隧道

哈尔滨的雪

越下越白

越向北越冷

抵达一座塔下

凛冽中哈尔滨屹立着

像那一年江水出槽漫灌

鸽子盘旋着

六十五年不倒

2、太平桥

穷，名字非常吉利

一座桥，哈尔滨人的骄傲

坐在桥上左顾右看

老道外、三棵树、韩家洼子

胡同里的小推车

起脊房上的炊烟，比

香坊、南岗、道里

起码要早上半个钟头

穷人扎堆的地方

像一群聚集的蚂蚁部落

自己啃自己的骨头

一年年蚕食

一座桥，六线、六十五线

老早通过。站大岗的人

早上晚上，听惯了

这几辆交通车

稀里哗啦的声音

一场雪过后，他们能认出来

哪一道辙印是它们的胎花

3、萧红故居

近八十年

或者八十多年

麻雀、老鼠除了

六十年代断档

春一次、夏一次

萧红故居，每一年

大墙里、大墙外转一圈

呼兰河传里的人物

都坐在院子里

谈经论道

早先年的呼兰

是王阿嫂、马伯乐的生死场

江边打鱼晒网的地方

汲家屯、小王家、大王家

几个萧红“躲灾”的“窝子”

都是骨血里的近枝儿

这张家大院

没有爷爷的肖像

一尊汉白玉

一只麻雀裸着

黄嘴丫子

三天三夜未蜕

一盘碾子

一盘磨

少了那头

瘸腿的老驴

4、西厢房（西香坊）

马寡妇开店、王二姐思夫

红月娥做梦，薛礼征东

一场二人转、一个单出头

西厢房一到晚上

就是大白天的世界

绅士、做小买卖的

南边来的老客，剃头的

打呱哒板子的，跳神、卖药的

一铺大炕，一屋子

烟熏火燎

通向珠河、亚布力的火车

停在这，三五分钟上下

站台上的站牌

改成了“西香坊”

不过烧香拜佛、上供的人

也有。我爷爷和他父亲、我的奶奶

就是那一伙穿貂皮、戴水獭里的人

5、王兆屯

也是一个小火车站

被高楼大厦蚕食得越来越小

几条钢轨，修旧斑斑

少有的车辆过往

听不到蒸汽机汽笛的

震耳欲聋

老许家，搬到伊春去了

老马家，回宁夏了

咕噜棒子老宋头、还有小寡妇

早就“鼻儿咕”了

回到王兆屯

那一溜像庙的一趟瓦房

还在关门闭户。没有尼姑

院子里我小时候爬过的大榆树

稀疏的树枝刚打骨朵，一只老鼠

从我的脚下，倏然

钻进一个砖缝儿

一只蜗牛贴在

一块青砖上

6、关东古巷

群力、故乡西北角

关东古巷，哈尔滨时髦的

仿制品以假乱真。出出入入

外乡人一串糖葫芦、一根马迭尔

就是最舒服的特色旅游

古巷没有座山雕

却有蝴蝶迷

古巷没有戏子

却有大舞台

也是从北到南

也是小吃一条街

没有好酒

巷子，有时候

深得瘆人

（2020年3月31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