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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雨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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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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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峰铺散韵

五峰铺散韵

 

                    1   老街

  老街的祖先只是明朝商贩的临时房东。挑担的脚夫越峰逾岭水怨满腹,歇脚,你买我卖,满嘴的讨价还价,良心不眛,食欲不打折扣。

周瑜打黄盖脍炙人口的豪情,月光般流泻、过滤,根深蒂固。铁打的街坊,流水的客商,皆大欢喜,是房东左右逢源最称心的借口。     

老街的雏形,由东向西,木搭的铺子对峙,勾肩搭背的牵扯,表情冷淡。内心母亲的爱恋,随时光的叶轮累积、倾泻。异样的音色,手心、手背,彼此包容、无隙,没有短长。

岁月的辫子,沉实,充盈着血色。老街负辫蹒跚,翼翼。履痕沉浮,踏踩青石的声响,柔脆,亦或火燎阳刚。

  老街不老,记忆总在深入內核的津津乐道中破土滋长,过往的荣耀,鲜活,扑腾。开国少将石新安的义无反顾,成就了这座城的历史丰碑,向往;蓝印花布的石灰豆浆,独创的手工印染技艺,成就了这座城的非遗文化;饺面馆的花样、油煎粑的惇香,满巷,成就了这座城闻名遐迩的念想……

容颜虽异,老街不老,依旧在时光河流中悄悄喧哗,召唤。

  透过开满鲜花的月亮,或近,或远,无论何处?老街在,心亦在,心底的那分眷,那分恋,抛不掉的故乡,你们的,我们的,老街。

             2    应时中学

  人的名字很多时候都被自娱为一种符号,一种方便识别的符号。有的名字随灰即被烟消云散,想追溯都难;有的名字却被写在纸上刻在心房,千古流芳。

  吕子哲,蒋希乾,家国蒙羞,挺身而出,应时兴学,育才驱寇。他们的名字,并不特别,而作为一种与众不同的符号却写在了纸上,刻入了很多人的心房,想抹也抹不掉。

  檀江可以说是依傍五峰铺老街唯一的水流,其实称作檀溪更精准,流经此处的水面,远不如人们想象中江河那么宽阔,汹涌。绕行应时中学的身段,韵娜,逸秀。与校园彼此相映生辉,向远。

  应时中学的四合院,在我心底早已被视为自己的母院。习学的时光虽匆忽,但终有足以定格的印迹。因为她,正是自己就读过的本县第二中学的前身。

  33年只不过是时间流域中的一粒微沙,一朵微浪之花。而相对于人的生命时限,却是最为金贵的一段年华。而我,是否又清晰地记得起母亲33年前的模样呢?

  33,这一流动的名词呵!你是我们几十位同窗刻骨铭心的吉祥之花!扬帆远航的起锚之港!重聚时忆往畅远的媒娘!

  自豪,荣光。因我的,我们的母校而凝结,悠扬!回首寻望,多少的政界栋梁、专家学者、商界精英;多少的扎根土壤的默默耕者;多少个邓杰一样吟啸山河的红丘陵杰出之子;他们和她们的名字,他们和她们点缀的种种符号,完全可以撰刻在我的我们的母校的荣墙之上方哟!因为他们和她们,诚如邓杰所说:都是从母校的心窝,从高霞山下走出去的粒粒苦楝树籽!

  惦念的四合院虽已被新的楼舍替代,少时的模样不再,然久经风雨的梧桐树依然挺拔,呼唤;楼前舍后的花卉依然陆续含苞,盛开;园丁窗前的灯光依然炽炽,摇曳!

  檀江之汨汨细流依然融汇着校园的气息奔腾于海的入口。一种缘,在你我与母校之间,早已是一条淬过火的纽带,彼此擦亮的火花,炽炽,久远。 我的师哥师姐,我的师弟师妹哟,我们虽已骄傲地带着母校的体温展翅翔远,但后来的路上,我已经看见:我们的子孙已陆续向着我们的母校走来,同我们往年一样,聆听母亲的声音,沐浴其赐予的阳光!

 

                3   联旗村

     我与联旗村并不是血亲。可每次抚摸她的一草一木,血液里流淌的总有一种谦卑,一种恭敬,乃至一种感恩。

联旗村依傍着老街,可谓近水楼台,过去不远就是高霞山。

  联旗村不大,与徐俊国的鹅塘村,刘毅翔的绍田村,黄明祥的中田村,以及我自己的胞衣之地水口村,并无天壤之别。其农耕缩影中的美善冷暖,哀怜凄伤,同样可以温暖或刺痛你我的神经。

  联旗村的花果山,原来住着我的一位李姓兄弟。花果山没有水帘,没有猴群,也没有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她,其实只是一座并不茂盛的草树山。草树山的茄子辣椒和萝卜白菜,是老街人胃口的一道风景,吃得出油,辣得出汗,总让人舍不得放下碗筷。

  联旗村的屠户和小贩,常令我不得不肃然起敬。人家屠户骨头当肉卖,联旗村的屠户总是肉上给你旺上一小块;人家小贩一斤称八两,联旗村的小贩总是一斤是十两,秤砣不砸脚,还额外会送你几根水嫩的葱。这种小恩小惠,总让人心里痒痒的,暖暖的。

  联旗村除了草树山,还有莲子塘梅子塘,土生土长的山里人塘里人,从没将这里的山和这里的塘当成自己的私人禁地。他们的山,他们的塘,你可以当做花朵来欣赏;他们的葡萄架,他们的菜园,你可以当做佳肴来品尝。

  我与联旗村并不是血亲。她不过只是万象世界中的一朵无名甚至卑微的小花。而我常常不得不躬下身去对其仰视,试图从其牧歌遗存人心凋敝的挽歌的回音之中,找寻出一种足以慰藉的元素,找寻到心里缠缠绕绕的那窗温馨的灯光,还有那窗浓郁的牵牛花!

   

             4  山溪冲

这里,是剪掉我脐带的地方,最终也是我躯壳腐烂以及灵魂寄存的归处。

一个龙年的除夕之晨,第一声娃啼喊笑了村院的喜庆之花火。父精母血瓜熟蒂落,从此,他们有了最后一个充满期待的果实。这个娃,这个承载期待的果实,便是我。

故乡山溪冲不大,也就十几二十户人家,百来人,种也不是很杂,刘姓是大户,徐、肖、李三姓的总和也不过五六户。四姓人家各自安营扎寨于这个呈宝盖头形的院子,清一色的土砖瓦房,青砖垛子,青石阶沿。正屋橫屋通常住人烧饭,靠边的几户加了个偏栅,用作烧饭或作猪圈牛栏。虽是杂姓,多年相处中虽偶有摩擦,倒也没有彼此弄得头破血流,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异常尴尬。

院子中的禾场,屋后的草垛,路边的山塘水库,常是少时嬉戏淘气屁股挨打的最佳去处。偶有爬树鸟窝取蛋,砖缝掏鸟,下田捉泥鳅,鱼塘沉虾摸田螺,院前小溪捞鱼换换口味的口头表扬。可以储存的这种表扬,有时可用作抵消因淘气而被惩罚的筹码。

先辈偶尔向我讲渊源,细节很详尽。先祖何处,哪几房头,从哪里来,陆陆续续分散在哪些角落,尚住刘家湾刘山峰的是哪些房头,没出五服的房头人有哪些?唯恐我们后辈忘掉祖宗弄不棱清远近亲疏。年轮逐丰时偶想:本是同根瓜并蒂花,何必非要弄得如此生分呢?转过念头细一回味,觉得老祖宗流传的家训自有老祖宗的道理,问题是如何按自己的活法活好自己才是对不对得起老祖宗的关键所在。

  记忆里缠小脚的外婆常住我们家,我们五姊妹就是她老人家一把屎一把尿带狗样地拉扯大。母亲是外婆唯一存活的种苗,父亲也是外婆唯一的好女婿。外公去得早,土改起忙中少有回家的父亲娶了母亲后,干脆将孤身一人独住荷叶塘肖家的外婆连户口一起转了过来,几十年如一日,直到外婆风风光光魂归肖家,彼此都没红过脸。父亲也在周边得了个好名声。

  去往鸭婆山之间有座山溪冲水库,水库脚下的田氹,稻穗两季飘香,悬系着院里老老少少百来人的口粮。田氹中的两口水井,不深,冬暖夏凉,传说是源从阴河汨出,一年四季水流不绝,清澈静谧,甘甜爽口。自是院里唯一用作维系生命的水源。

  屋后有座罗家山,海拔不高,身材不是很魁梧,倒也结实俊逸。山上多松树,树干树枝都可当柴火。风来,松涛如乐,油脂靡香;花期,满山杜鹃,如期盛开。父亲,父亲的兄弟,父亲的父亲和母亲,已长眠于这座山坳之腰。每当清明七月半,这些做子子孙孙的,总会带上些酒菜生果、炮火纸钱,于他们的坟头,谦恭敬奉,燃放心意。敬奉中的表情无法掩饰一种满心的希冀,那种满心希冀自己的这种言传身教亦能顺顺当当地得以延续,被子孙仿效。

  这里,是剪掉我脐带的地方,最终也是我躯壳腐烂以及灵魂寄存的归处。

  无论我走了多远,飞了多高?神龛上供奉的祖先总在注视着他们遗存的血脉。因为,只有这里才是自己根的源头,才是自己真正可以安放心灵的故土!

  每年,天空偶有候鸟翔过,遗落的羽翼,总有我捎去对故乡一草一木的挚挚问候,和深情探望!


                   
 5  伍家巷

   
伍家巷并非戴望舒筑建的雨巷那般具有江南水乡之巷的风骨,而是典型的红丘陵村落的格局。她的奶名依然被喊作伍家院子,之所以取名巷,许是因老街向周边扩展,名字也该跟着沾点城市味道的缘故。

   原来的伍家巷,背靠天子山,面向高霞山,与老街仅仅隔着一个田氹,屋舍对老街呈俯视之势。这个田氹与七里田、农业村、龙岩塘和四马塘交集相连,规模甚是壮观,秋年四季少有旱涝之灾。巷来了,田氹也就被几条新街和小区吞入腹中用作了美食。存放流传的只能是对巷的记忆之梦和遐想了。

   伍家巷后山腰有个岩洞,传说与阴河相通,从来无人涉险深入过,究竟长得啥模样众说纷纭,有声有色的描绘中竟无一人说得令人信服。前些年,据说有人心血来潮,打算乘开发之势也把它一同开发开发成旅游景点,理由很简单也很实在:一来可以创点收添些彩,二就是可以填补当地无景点的历史空白而名垂青史。后来,不知何故,只听风响,不见下雨,无终而果。沉浸于兴奋状态之中的伍家巷人,瞬时从头透凉到脚跟,嘴上刺耳的方言抱怨之声,也常不绝于茶余饭后。

   前几年,伍家巷的一个年轻土豪在与新街相衔的巷口,隆重地盖着别墅,尚未来得及封顶和大宴宾客,因来路太不干净的爆发,已销了票而烂尾成笑柄。看似无关痛痒的闹剧,却为伍家巷的风景涂抹了很不光彩的一笔。

   伍家巷与我老街的房子不远,虽没有雨巷那么美妙的意境,可让我神往,而我却实实在在地遭遇了惬意巷中的那顶小雨伞,闻到了丁花香的韵味,和风过的馨香。

   于我的心地,伍家巷的巷头巷尾,过去,现在?是远,还是近?矛盾的心绪总会在梦境滋生。缘于那顶小雨伞,亦如我曾经对奴里院子的某种爱恋。在馨香的怀里,终究埋葬着:我生命的少部甚至大部值得回味而需压在箱底的时光!抑或我曾迈出至今都尚未缩得回的一只脚丫!

 

 6     转角楼

转角楼是老街走出青石板华丽转身的鼻祖,是老街新配的一副可以望远的深度眼镜,是老街采集方圆百花酿制蜜汁所浓缩的芬芳,是老街大刀阔斧绿茵场上豪迈出脚书写绚丽华章的前奏!

转角楼不高,才三层,隶属供销社。形成转角不是楼的本意,因素不只一二。缺陷之美想不到竟然大大出乎意料之外,除却无意中有了地标性标志之美誉,以她为中心向周边辐射之快之广的黄金效应,完全远超本楼操手当初之预想。

不经意地楼前擦肩,停留,寒暄,或进入,你可遇见她,她也可以遇见你和他。笑成招呼,烟当问候。常是过客觉得极其长脸而爽心悦目的事儿。

 转角楼虽正处风华正茂,内心却在暗暗叹息。曾经身高的优势被后起之秀一夜之间淹没头顶,不再一枝独秀;镀金的饭碗一块块剥离,被汹涌的掘金者临时割据,不再钵满盆溢。世界本就这样,正所谓万紫千红方为春,肥水总有流入他田时。想不到在自己身上很快有了验证。

不管怎样,在老街注视的目光里,转角楼,你依然是街与街之间转动互通的轴心,你依然是经过时光磨合愈发錚亮的传动之轴!即使某一天不小心从视线之枝突然跌停的你,哪怕是繁华跌落,在熟悉你的人们心中,也定是不惊不悲的英雄!

暮色晨光,转角处,那缕光亮依然耀映着匆匆的行脚;承载使命的臂腕依然在绚舞着大地的旋律!刷新着母亲如诗章般的容颜!还有活生生蹦蹦跳跳的日子!

 

7   四马堂

 

吕氏后裔繁衍的声音依然绕梁,宁满长子彪悍的传奇一如檀江向东的水流。

落花的叹息漂染着曾经只是老街陪衬的卑微,辉煌的四马堂田氹被一座城崛起的响声惊醒而不再苟且。

应时书院隔江翻页的旋律刺激着岸上炊烟的神经,炫动的书生意气,来了,去了!我的堂前,难道不应早该有跑马的香车?

老街的轴心牵引着龙岩新城,我的堂舍终于不再伸脖才可望你项背!放低我的身段,我要与你亦能与你比肩!

8    民主街106号

我不敢想象这间房子少年青年时会是什么模样?我亦不敢想象这间房子曾经的那位少年又会是什么模样?我甚至不敢去想象少年离家那天是否也同今天一样:春雾微雨一路泥泞,看不到心底冀盼的那缕阳光?

时光流逝过程中让自己留下皱纹的同时,同样会给苍生万物烙下渐行渐远乃至衰竭的痕迹!诚如眼前民主街106号这间风蚀残年摇摇欲坠的木架老屋,亦诚如年少毅然从这间木架老屋出发寻求光明浴火重生的英雄!

  驻足屋檐,人去物非,似被一阵秋风刚刚掠过,偶生扼叹:这间老屋原来的主人早已远离人们的视线,心底崇拜的那个位卑未敢忘囯忧的英雄少年是否如老屋原来的主人一样渐渐被踢出记忆之门呢?然无论时光怎么样流逝,丰碑长存!

英雄血染的风采悲壮式地谢幕总让人刻骨铭心!可以载入史志的往事无法如烟却需传承!记住民主街106号这间木屋吧!也永远记住从这间木屋走出的同样是高霞山下一棵苦楝树籽的红丘陵之子,共和国开国少将石新安将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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