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夏天中午,天气正是炎热的时候,小区旁边的简陋小公园,几乎见不到人。
我和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同学聚餐后,谈兴未消,乘着酒兴,来到小公园。我们一边走,一边说着高中时的趣事。
我们同时看见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在一个简陋低矮的婴儿车上熟睡;一条眼睛通红,嘴里滴着长长口水,浑身脏兮兮高约一米的野狗,正一步一步向婴儿逼近。同学率先跑过去,挥着手臂驱赶野狗。那条高大的恶狗吡出白森森的獠牙,不但不退,还有要吓退同学的意思。见状,我急忙从一旁找出一截树枝,从一边猛冲过去,野狗感到危险,调头跑开。不过,它跑到不远处有一人高的荒草边停下来,两眼仍死死地盯着这边的婴儿,还不时舐一下舌头,偶尔,还不忘狠狠地瞪我们一眼,恨我们坏了它的好事。
我们俩人四处寻找,也没有发现婴儿的家长,只好一边探讨婴儿为什么独自在这里,一边防着那只野狗犯狗急跳墙的毛病,不管不顾地冲过来伤害孩子。
约摸半个小时后,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光着上身,赤着脚,穿着一条大裤衩,手里提着用柳条穿着的六七条一寸多长的小鱼跑过来,兴奋地对着婴儿说:“走,回家妹妹,给你煮鱼汤喝去。”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一步步远去的男孩和婴儿,然后四目相对,露出危险解除后释然的笑容。那兄妹俩可能永远不知道今天的事,男孩的记忆里充满夏天的乐趣,小女孩记不住美美的睡梦,因为太小。
如果男孩知道了刚才的事,从此,生活中就多出一条恶狗;长大了的女婴梦中,也会有一条恶狗如影随形。
二、
今年春天,我乔迁新居,搬进大明湖旁边的保利芙蓉小区。
小区和工作单位隔着大明湖,我习惯安步当车,走着上下班,一举两得,既锻炼了身体,又节省了汽油钱。即使休息日不上班,也照样早上6点出门,去大明湖走一圈,再回来吃早饭。
我这人是处女座,喜欢完美和干净。星期天,打扫卫生,顺便也会把门外的整个公共区域的地面拖洗的和家里一样,才感觉舒服,心情舒畅。
一次,周日早饭后要去书店,出门正巧碰上对门的邻居,一对年轻夫妇也出门,在坐电梯下楼时,少妇主动向我打招呼:“大哥好!出去啊?”我连忙笑着点头问好:“你们好。”少妇又说:“大哥一看就是个有学问的人,斯斯文文;也有福气,你搬来住后,我们这里的保洁都比过去勤快了,楼梯口打扫得都照出人影了。”我回应说:“是呀,是挺干净的,是我们大家有福气。”
后来了解到,我对门的年轻夫妻是在一家商场做服装生意的,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平常在奶奶家,不回来。这对年轻夫妇,平日忙,早饭、午饭都是对付一下,晚饭才算正餐,所以每天傍晚都能从他们家飘出来烹煮炸炒各种食物的香味,尤其是那呛人的辣椒,几乎是准点站在楼梯口,久久不愿离去。这个点,如果有事要外出,保证从进电梯到出电梯打出三五个阿嚏。
这对年轻夫妇也是爱干净的人,每天晚饭后,都会把打扫出的垃圾装进袋子,系好放在门口外的一侧,可能是怕早晨出门时太匆忙忘记扔垃圾的原故。我早晨上班时,就会顺便把他们家放在门外的垃圾一起扔进楼下的垃圾筒。今夏一天的早晨,一开门就有一股极难闻的臭味钻入鼻子,差点被呛得喘不上气。原来是对面年轻夫妇放在门外的垃圾袋破了,酸臭的液体流出来,散发出熏天的臭味。我急忙返回家门,找出两个大垃圾袋和一把卫生纸,把那袋散发臭味的垃圾从新包装,并把地上的液体用卫生纸吸擦干净。
无巧不成书,两天后的星期六上午一出门,就碰到了对门的年轻夫妇,少妇依然热情地打招呼:“大哥好!”我也热情回应:“你们好!”少妇不好意思地说:“昨晚大哥没有闻到臭味吧?”我说:“没有。”少妇解释说,昨晚婆婆和儿子来了,猴子似的小男孩把她婆婆自制的两瓶子臭豆腐打碎了,弄得满屋子臭味。随后,少妇感慨地说:“大哥,你是真有福气,你来后,咱们小区的保洁水平上升了太多,就连放在门外的垃圾都帮忙扔掉。要不,前两天的臭豆腐味臭到大哥就不好了。”我说:“我没那么娇气,不怕臭味的。”
帮忙顺便扔垃圾这样的小事,如果让邻居知道了,他们会不好意思,还会千恩万谢,并且以后再也不会把垃圾放在门外。那样,不但改变了他们的生活,也会改变我的生活。
有些事,不知道真相比知道真相要好。
三、
上世纪九十年代,刚到济南工作时,为了省钱,租住在当时十分偏远的张安。
两间低矮的瓦房,外带一个小院,院子里有一棵碗口粗的石榴树。石榴从3月发芽开花、结果,到10月成熟,给小院带来长达半年的生机和几十个石榴的收获。这是我租住小院的理由。
我住的小院和东邻是一家,房东为了多租钱,就把四间房中间,用一堵墙一分为二,变成一东一西两家。房东为了降低成本,中间的墙砌得近两米高,却只是薄薄的一砖墙,很不牢固。
九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我正在屋里看书,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就走出去看,发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趴伏在墙上,两只手里还拿着三个石榴。小男孩见我出来,更显得害怕、慌张。我忙说:“别怕孩子,我扶你下来。”我搬出一把椅子,站上去,两手抓住男孩的腋下,漫漫地把他抱下来。男孩战战兢兢地说:“对不起叔叔,我摘了你家的石榴。”说完,弯腰就要把石榴放在地上。我说:“这几个石榴,叔叔送给你了。”男孩露出童真的笑容,高兴地反问:“真的吗?”我笑着点头说:“真的。”“谢谢叔叔!”说完,好像相声什么事,声音很小地说:“求求你,不要把这事告诉我爸爸好吗?”我认真地说:“这是咱们俩人秘密,不告诉任何人。”男孩咧开嘴笑了,蹦蹦跳跳着跑了。
晚上快十点了,男孩的爸爸敲开我的房门,送来两个丑橘,以感谢我送他儿子几个石榴。聊天中得知,他们是进城务工的农民,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就干起了贩卖水果的小生意。为了不耽误孩子的学习,刚接到济南来,正联系学校就读。分别时,我又硬塞到他口袋里一包茶叶。从此,两家成了好邻居。
保守秘密,有时也是一堵温暖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