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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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与理想的距离有多远
——读作家华杉短篇小说《家有考考生》
杨国庆
十九世纪俄国著名评论家杜勃罗留波夫说：“在我们看来，重要的还不是作者要想说什么，而是他说了什么，即使是无心的，即使单单只为了忠实地再现生活的现实，我们尊重每一件有才能的作品，就因为其中可以研究我们祖国生活的事实，倘没有它，普通观察者的眼光就很少能发现这些生活事实。”这段话语用来分析作家华杉的短篇小说《家有高考生》应该说是比较合适的。小说从头到尾写了一件“普通观察者”人人所见，人人或早或迟必须要经历并要解决好的“家有高考生”的问题。
作家在“忠实地再现生活”的同时，还很巧妙和艺术地选择一个农民父亲与“高考生”儿子现实与理想之间的距离为切入点，多侧面进行深入书写，将父亲终年劳作的酸甜苦辣与儿子的理想追求的矛盾冲突过程表现得激烈尖锐又耐人寻味，因而小说颇有亮点和看点。
父亲张建中是个50来岁的农民，儿子张益水即将高考。为了让儿子考上大学永远跳出“农门”，他甘心情愿常年吃苦，承包鱼塘供儿子读书和家用，他的辛勤劳作也体现了对儿子的深深父爱。但“父爱应以道理和期望来引导孩子，应是忍耐和宽容，而不是威胁和独裁；应让正成长的孩子感到自己的能力日益增强，并最终允许他成为自己的主人，与父亲的权威相分离。”可他并没有像二十世纪美国哲学家艾里希•弗洛姆说的这样做，而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儿子高考，这对益水来说有些“威胁和独裁”。同时他披上了思想上和行动上的多重枷锁，如卢梭说的那样：“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自以为是其他一切的主人的主人，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隶。”他认为自己养鱼技术很高明，可一夜之间鱼浮头不少，别人清晨喊他开增氧泵，而他却在看鱼房里呼呼大睡，太阳老高他出来才心急如焚，急忙叫儿子去拿水衣抬泵。益水却穿起水衣，他只好再穿一件，与儿子一起将增氧泵抬到鱼塘中给鱼儿增氧。他也感到养鱼需要有帮手才行。繁重体力劳动是套在他身上的第一条枷锁。儿子高考更是他整天焦虑着急的事情，他特地去问老师，益水上课“心不在焉”，她说益水上课“心不在焉”，发言不积极，个性内向。而益水说读不进书，不想高考想回来养鱼。这个现实与实现张建中要儿子考上大学的距离实在是太遥远了。他又想法将儿子的户口挂在城里妹妹的家里，还花了几万块让儿子准备读师范学校的“自费生”。儿子这条枷锁又牢牢套在了他身上。而且家务事更使他是愁眉苦脸，心力交瘁，妻子与他结婚时就经常吵架打架，多年不帮他干农活，她对他积怨很深，说跟他受了几十年的苦，没享一天福。家庭这条枷锁又将他捆得紧紧的。他极力挣脱这三条锁链，可将他套得越来越紧，他每日只得苦苦挣扎。小说通过这样的描写，将一个中年农民灵与肉遭受的痛苦与折磨写得入木三分。然而更能看出张建中的坚韧不拔，他仍是拼搏不止，为拉短现实与理想的距离无一日不在尽力打拼。
小说正是在这样种种矛盾、压力、冲突与纠结中展开情节、场景描写。张建中身上的枷锁他披也得披，不想披也得披，这就是一个父亲的生存实录，这就是他处处受阻的困境，这就是他理想不能实现的窘况。为什么会产生这种他不想看到又无奈不得不时时面临和应对的现实呢？作家写出了真相和原因，写出了他的倔强、勤劳、自尊和对儿子的期望，还有种种困惑、失望、无奈、碰壁与痛苦，最后不得不违心地面对现实，默许“高考生”的儿子回家帮他养鱼。他最终在经过许多努力的同时，在经历许多挫折和失败面前不得不承认和面对这种不愿意看到的事与愿违的现实。小说从小处描写到往高处鸟瞰，从注视乡村到关注高考，从表现辛勤劳作到无人帮衬，从展现父爱到望儿叹息自己无能等多种视角与层面书写了一个勤劳、坚毅、时时期望实现理想又时时命运阻滞的父亲，表达了作家对农村对基层对普通农家子弟高考的多维度思考，也表达了对农民辛苦劳作的深切赞叹与同情，使小说有了更深更广的美学蕴含与多样意象表露。
父亲与儿子的高考冲突，实际上还揭示了当下乡村与城市存在差别、鸿沟的具体现实境况。他通过各种关系让儿子读书、高考，想到即使儿子读师范学校以后留在县里至少在镇上学校教书，也比在农村强。这是父爱的别样表现，也是对需要大力实施振兴乡村战略的含蓄书写。小说从高考的角度来反映城乡差别，不可谓不新奇出巧，亦令人同情和深思。足见作家观察视角之新巧，思想认识之深邃，笔触描写之新颖。而且描写张益水要回家帮父亲养鱼的情节更是细腻书写了他建设新农村的理想，他的现实与理想实现的距离仅一步之遥，而且成功实现，这与他父亲的理想实现在最后相成鲜明对比，并成功逆转，使小说境界“柳暗花明又一村”，也使益水这个人物形象呼之欲出，真实可信地出现在读者面前。这从艺术的角度演绎了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美好愿景。张建中最后接受儿子回家养鱼的情节寓意颇深，这说明儿子“成为自己的主人，与父亲的权威相分离。”这也表明只要脚踏实地地干，不管在哪里都可以干出一番事业来，也说明幸福是奋斗出来的，年轻人不一定都要挤高考这条独木桥，振兴乡村正需要他这样有志有为的青年。读者也为张益水的选择感到欣慰，可谓：“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篇小说可能会被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和看重。因为过去有许多人“家有高考生”，当前仍有很多人要解决这事，今后还会有许多人遇上此事。家长与孩子如何正确对待和处理高考，这是每一个人必须做出理智而又正确的抉择的重要事情。这样，在回答“现实与理想的距离有多远”这个问题时，我们才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两者之间的距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拼搏就能成功，脚下自然有路——这也许正是小说给读者的深刻启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