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晓红
打我记事起,我家顿顿饭,都少不了辣椒,一个原因,我爸爱吃。
夏秋时节,每餐饭前,母亲忙在厨案,细切慢剁,饭桌上总有一碟碎碎的剁青椒,佐料很简单,放盐搁醋,便让我爸食之不厌。
冬春季没有青椒,每餐饭母亲便拿个小碟,从盛辣椒面的瓶瓶罐罐,倒点辣椒面,吃法同剁青椒一样,放盐搁醋,怎么变换辣椒的颜色形态,都不会放一丁点的食用油,若问我爸,咋爱这样吃辣椒?他准说喜欢辣的简约,辣的纯粹,辣的不娇作。
我家的红辣椒面,多是逢年过节回乡下走亲戚,或亲戚来我家串门时,亲戚给拿的,亲戚有我爸妈的老表,有我妈的姊妹,还有我姑,我堂嫂,我妯娌……,绝对是那种用大锅,经过灶膛细碎麦秸温火慢慢烘焙,油炒释香,再在石头匠窝里,用安着木把的石杵千锤百捣,吃油波面,或吃饺子做醋汁时,热油一泼,刺啦声中,整个街巷弥漫着辣香味的那种。
时间推移,岁月叠加,我爸年事已高,,吃辣椒的习惯,有所改变,不大吃太过辛辣的纯辣椒,可他骨子里,撇不开肺腑留存辣椒的记忆,少了辣椒,寝食难安,馍饭难以下咽,辣椒酱又成了他的最挚爱。
我三姑姐是菜农,种了不少菜。有:西葫芦、茄子、西红柿、莴笋、菜花、还有几亩地的辣椒。夏末,她叫我去拿菜,听我说我爸爱吃辣椒酱,忙中偷闲利用雨天,采下个别争红脸的辣椒,买了芝麻、花生、核桃、生姜、酱料……,用独门配方,温火细熬。从她家辣椒零散泛红,不止一次给我爸送来红油汪汪鲜香的辣椒酱。
姑姐送来的辣椒酱,我爸每餐必食,小妹到我家探望他和我妈时,眼见姑姐送的辣椒酱,在我爸日日三餐佐食中,偌大玻璃瓶子装着的辣椒酱要见底,她说回西安了,她也给我老爸做些辣椒酱。
一回到西安,她就去了菜市场,买了新鲜的红辣椒,备了辅料:花生、芝麻……,在窄窄的厨房,小小的案板上切切剁剁,没几日,又专程从西安送来几罐沁着红油,飘满白芝麻粒,味美鲜香的辣椒酱。
眼见已至寒冬深处,街市上的红辣椒越来越少,我怕老爸爱吃的辣椒酱,续接不到来年秋月,昨日午后,我也专程去了趟菜市,买了几斤红艳艳的线辣椒,还有生姜、核桃、花椒粉……,一回到家,我立刻洗了辣椒生姜,通风控水,还特意炖了几只鸡大腿备用。
今早晨练完,一进家门,我就系上围裙,忙在厨房,切生姜,剁辣椒,切鸡肉沫,捣花生,砸核桃,爱人见我忙的晕头转向,也撸起袖子,加入到辣椒酱的制作中。
天然气的灶火,不停炙烤着明亮亮的不锈钢锅,锅里红油开笑,辣椒酱咕嘟嘟地和我打着招呼。怕粘锅,我使足劲力用勺子撸底搅着,豆瓣、辣椒、芝麻、核桃仁、生姜、鸡肉沫相互碰撞,共同翻滚。
麻辣鲜香的酱味四溢,飘入爸妈的卧室,躺在床上看电视的老爸,被钻入鼻息的辣味刺激,“阿嚏,阿嚏”,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只听他跟我妈说“亲戚敬重,娃也孝顺,一个跟前守着,一个十天半月就从西安回来看咱,外孙每月休假回来,都不忘给咱买好吃的,咱没儿子,却幸福着哩。”
我边搅边想,幸福是什么?听见我妈对我爸说“幸福很简单,与人为善,包容相处,真诚待人,舍得付出,不求回报,心若简单,纷扰皆无,留下的都是幸福。”
褐红色的辣椒酱,在火的眷顾下,在锅里欢腾,咕嘟嘟放歌,越熬越稠,香香的,辣辣的,麻麻的,伴着父母细碎的话语,甜甜的,这就是人常说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幸福的感觉,亲情的味道,融在相处的光阴里,融在锅碗瓢盆煮着的饭菜里,融在老爸爱吃的辣椒里,融在我耳音传达父母的细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