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家乡还比较贫穷落后,山大沟深,地壤偏僻,交通不便,一条狭隘窄长还经常坑坑洼洼的土路蜿蜒在山脊梁上,担负着山里人与外面世界的沟通,天旱时候,路上踩起的蹚土足有半尺厚,人走上去,掩没脚跟;到了雨季,路面泥泞难行,经常被水冲的沟沟壑壑,甚至出现路断面,雨停了,在队长的吆喊下,全村人出动抢修,才能保障这不便的出行。
即便条件如此艰苦,但是山里人还是一样热情的生活着,在贫瘠无垠的黄土地上,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勤耕耘,守护着微薄的希望。
见不到外面世界的繁华喧闹,却能真诚的欣赏山里的山清水秀,怡人风景,感受淳朴民风,乡土情怀。
山花烂漫的春天,如洗的天空,蓝的透彻,清新的空气,携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味,怡人心脾;热情的太阳就像闲适的青年才俊,散出缕缕朗辉,欣荣浓郁的小草抹绿世界,青葱麦苗,长的翠绿鲜嫩,在阳光下柔和靓丽;兰花花的胡麻花,娇滴滴的发出诱人的香,招来蝴蝶蹁跹其间;暇白亮洁的洋芋花,瓷色的花瓣围着黄色的蕊,高高的立在墨绿的洋芋树叶上,像是插上去的一样茕茕孑立;远处的河湾里,闲逸优雅的小溪静静流淌,虽清澈见底,却咸苦味涩,难以噙咽,即便如此,人们还是不辞辛苦的担回家,只为供饮牲畜。
春天是撒播希望的季节,农人扬着长鞭,吆喝着小毛驴,虔诚的撒播希望,忙乱的脚步,是他们对生活的恭谨。
烈日炎炎的夏天,如火骄阳炙烤着着大地,滚滚热潮送来缕缕麦香,是家乡的麦子熟了,徐徐和风鼓动金黄的麦浪,健硕的庄农人头顶着草帽,身上挂着布坎,布坎没有长袖,露出古铜色的膀子,一边舞动着镰刀,一边挥着汗水,镰刀就像树上的鸟雀一样欢快的跳跃,挥几把汗水的光阴,身后已整刷刷的摆着一排割好的麦靶子;晌午时候,割累了的庄稼人随手从地里抓过个麦靶子,掀开布坎坐上休息,提起黑色瓷瓦罐猛地一灌,半罐米滚水已经滚下肚,白面馍馍就着早上新割的嫩葱,一大口馍馍再捋一把葱,咬的挺有劲儿,还有黄灿灿的杏儿,软软的,用手轻轻一捏,汁水已横流,取出核,塞进嘴,酸甜,劲爽,最后再点上一支赛神仙的烟,吐出几个烟圈,各种疲劳随烟飘走,身上又赞足了劲儿,继续拿起镰刀愉快的挥舞……
经过半个月虎口夺食般的抢收运动,割麦工作总算完美收官,接下来是声势浩大的拉麦工作,这活一般需要全家男女老少一齐上阵,分工协作才能完成。
拉上农村特有的运输工具—架子车,车里放上拉田用的绳索,扛担等,如果有陡坡路的话还要牵上驴等牲畜帮忙,到了地里,男人负责往车里摞麦把,女人在一旁递麦把做助手,小孩子要看住驴,别让它乱跑或啃麦子,老人蹲下来拾掉在地上的麦穗,一袋烟的功夫,高高的一架子车麦子在夫妻搭档中装起来了,用扛担压实,用绳索捆好,车辕上套上驴,男人在中间扛着车,小孩在前面牵着驴,女人和老人在最后面用力推的同时,还要兼顾车辆侧翻的任务,就这样拉麦的车浩浩荡荡的上路了,场面甚是壮观。
当全家人齐心协力终于将麦子搬上场时,碾场工作开始了,这个工作不光要全家男女老少一齐上阵,还需要左邻右舍互帮互助才能完成。拣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正好的日子,早早起来打扫好场院,和亲房邻人一起摊麦场,把捆好的麦靶子拆开,围着麦场中心,一圈一圈的摊开,摊麦场的过程中,大家是一边摊麦场一边闲聊着八卦。张三伯家的姑娘挺有能耐,找上了个吃公家饭的掌柜的;李四叔家的儿子太不成才,都二十七八了还没讨着媳妇;刘姥姥家的二小子真孝顺,前天赶集回来给刘姥姥称了二斤饼干;王大爷家祖坟冒青烟了,今年他的三孙子考上中专了,以后就成了公家的人了;孙奶奶家的母猪下了八个崽,卖了三百多元,捡了财了……这些你平时听不到的新鲜事,这时候会一股脑儿的在大家唠嗑中都听到了。
不知不觉满满的一场麦在大家的八卦中摊开,男人靠着场墙吸烟,女人则蜷在树荫乘凉,候在一旁的拖拉机“咚咚”的响着,缓缓的驶入麦场,后面挂着的碌础不情愿的跟着转动起来;经过一个小时的来回驰骋碾压,麦粒基本上从麦秆上脱离下来了,拖拉机的工作已完成,大家纷纷抓起叉把扫帚,将麦秆剁成草垛,麦粒连同麦衣灰土堆在一起,等个有风的日子,借风力将麦衣灰土扬出,将麦粒归仓。
白云闲逸,天高气爽,秋光绚丽,山坡上那一片杏树林,红的滴艳似火,黄的晶莹如铜,欲与春天争美丽;川道的那一片谷子,一尺长的谷穗低下沉甸甸的头,深深的弯下了腰,就像学识渊博的学者用智慧服务社会,却低调的像路人甲。
一阵秋风潇过,几丝枯草翻动,树上最后的几片凋零的叶子,架不住秋风的催促和大地的深情呼唤,悠闲地落在地上;已然是深秋,地里的洋芋该挖了,庄农人抡起锄头,十几个或大或小的洋芋在土里翻滚,像奔跳的娃娃,庄农人皱如树皮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冬天雪一下,封盖了山里的世界,整个村庄显的格外的萧条,寂静,让村庄过一个祥和的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