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那些鬼和神

¨家乡的那些鬼和神

小气鬼，败失鬼，冒失鬼，短命鬼……家乡的那些鬼和神，似乎每一天都存在着。

就像谁借了谁的东西不还，那家人会说我遭遇“败失鬼”了。而那个人反过来又说，我遇到的就是个“小气鬼”。

谁家的少年要是不小心做错一件事，整个村的人都会说“这个冒失鬼”，当然话是善意的劝诫，表示年轻人犯错连鬼神都不计较。

还有的就是“吝啬鬼”和“恶鬼”，比喻乡间那些只想进不想出的人，意思是只会占别人的便宜，自己不能吃一点亏，这两种鬼在乡间并不多见，每一个村不过那么一二个，被老百姓骂得躲进石头缝里也能挖出来。

我们村就曾经有那么一二个，经常都是小偷小摸，把别人家的鸡蛋从鸡屁股中掏出来，或者索性将整个鸡顺手牵羊去，乡亲们碰到这种事情，总是每天起早骂，天不亮就骂，那时候也不兴报警，更何况警察都是管大事的，这种小偷小摸的恶作剧，乡亲们就是骂骂过过嘴瘾，也不至于发展到和那家人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神的种类就太多了，灶神门神车马神瘟神还有一些散神，总之是五花八门。不过拜得最多的是观音和玉皇大帝，此外还有城隍爷爷，土地爷爷，田公爷爷和地亩奶奶。每年的除夕之夜，不到庙里敬一柱香是说不过去的，因此每年的大年三十除夕夜，家乡的弥勒寺总是灯火通明，香烟袅袅，据说能赶在十二点敬头拄香的人，菩萨就能保佑他一家在新的一年了平安如意，心想事成。当然也有很多小年轻，他们称这个一年中的第一天可以到那里幽会，缔结海誓山盟的豪言壮语，也不乏一些事业有成的领着自己的情人在这里祈求菩萨保佑。

小的时候，父亲最在意的是祭灶神，每到除夕这晚，一块方方正正的三线肉用一双竹筷插着，摆放在灶台的一边。父亲常说灶王菩萨是最辛苦的，他每一天掌管着人间的烟火，每一家的炊烟能否旺盛，取决于那一家对菩萨尊重的程度，父亲还说有些人天生生不着火，因为前世得罪了灶王菩萨，今生就只能吃到半生半熟的食物，因此灶王菩萨在我们家里算是一尊大神，甚至比观世音菩萨更让人待见，不仅如此，整个村庄都是一样的，供灶王不供观音，观音只能在庙里拜，不能在家里供。

其次就是车神和路神，记得母亲活着的时候，每到初二这一天，祭完财神就要我把车开到门口，然后贴上“官仙市利”，点燃一百香要左三专右三转，然后口中念念有词：“车身路神来请香火，保佑我的孩子方向打得端端正正，凶神远离，恶神远去，让我们一家平平安安”，礼毕要叫我叩三个响头，当然是越响越好，要让菩萨听见才能保佑你这一年平平安，稳稳当当。母亲说车身路神是人世间最灵验的神，人活着就要走路，就要坐车，无论牛车马车汽车，只有拜了车神路神才会平平安安，不至于缺胳膊少腿。

父亲离世的时候，我从父亲的房间里找到数十尊菩萨，直到那时我才明白我给他每个月的零用钱哪里去了，父亲原本把钱都花在恭迎这些做工精致的菩萨身上去了，它们当中有白瓷的，有黄铜的，还有镀金的，足可见父亲对这些菩萨的虔诚。最不可思议的还有一对黑白无常，难怪乎父亲活着的时候总是说，那些小鬼我都为你打理好了，你在外面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2011年，云南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旱，此刻的父亲已病入膏肓，但还是时不时清醒地对我说，孩子，人在这个世界上要多行善，也算是遵从父亲的心愿，我一个人拉水到山区给那些贫困小学的孩子们，回来的路上由于坡陡备胎被震落，我碾着自己的备胎翻下了万丈悬崖，有趣的是一棵巨大的苦刺棵托住了我的车身，才使我幸免于难，之后明空大和尚陪我前往，才到那个路段大和尚就说：阿弥陀佛，你若非广结善缘，早已命丧黄泉。我问他为何这样说，他说出家人不打诳语，那个路神车神的印记还印在那堵悬崖上。

在我的家乡，鬼鬼神神的故事每一天都存在，每一天都会发生。在弥勒寺，我亲眼目睹一帮善男信女三步一叩头爬上了跨度达一千多米的1999级台阶，到达山顶的时候整个额头都溢血了。

这会是怎大的冤孽，需要如此化解？

我，不得而知。

不过故乡的弥勒寺，逢年过节就能看到沿海一带来的大亨，开着劳斯莱斯，宝马，奔驰。他们虔诚地把车摆在山脚的停车场，然后双手合十从山脚爬上去，一个广东老板对我说，你们这里的弥勒寺太灵了，基本上有求百应，我每一年都会来参拜。一个摄影家在山顶拍下了弥勒佛佛光普照的照片，之后这座寺愈发有名。

我是个无神论者，对那些鬼神之说总是嗤之以鼻，无独有偶的在很多年前遭遇的一桩事，彻底改变了我的看法。

那一年，我的年满十一岁的孩子刚上初中。大年初四，孩子吃完饭说要上厕所，乡下的厕所不像城里人的卫生间那样方便，总是有一定的距离，在乡下人眼里，住的就是住的，拉的就是拉的一样泾渭分明，厕所通常修建到屋外离家不会太远的旮旯处，当然也不会像城里人一样的讲究，顶多就是挖个坑搭上几块木板，孩子才推开厕所门就跌倒在了厕所边，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医院里洗胃，骨髓抽检都做了，但是总查不出什么病因，我记得最高的一次是一天内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要我签字，面对幼小的孩子我的心是彻底地崩溃了，后来母亲为他崭了香火，要我第二天去求菩萨帮助。

第二天，当我带着香去到我们这里有名的百花二姐的神祗，这个号称百花二姐的“仙姑”已然迎了出来，她说“你家迟早会来”，我当时很诧异也很吃惊，她只是微微一笑，说：这些都是注定了的缘分，初二我就夜观天象，看到二个童子从天空翩然而降，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东边的前两天就来了，西边的你今天才来。

之后是点燃我的香火看星辰的忽明忽暗，影影绰绰。她说不要紧的我一定把孩子救回来，还说这孩子的魂魄暂时被羁押在城隍庙，要我随同她一同前往将孩子的魂魄喊回来。

整整二天，她陪着我在城隍庙的城隍爷爷座下跪着，她不断地祷告祈求，终于在第二天晚上十点的时候，她说：你快去医院吧，孩子十二点就会醒来。

当我踏进医院的时候是十一点，孩子突然开口说“你回来了”，之后按照她的指引孩子终于在十二点钟醒来……

关于这件事，我一直不敢言说，说了怕有人说我宣扬封建迷信，而又的的确确是我亲身的经历，而我的孩子的确是在昏迷了十一天后醒来的（醒来后经过一年多才恢复了记忆）。关于百花二姐这个人，她原名叫郑兰英，没读过书，起初只是一个本分的农村妇女，在生产队的时候有一年秋收抢收谷子，她挑着一百多公斤重的一旦谷子摔倒在了一条沟里就昏迷了二天，醒来后不仅识文断字，还会这档子事…….这是她们村的村长亲口告诉我的，还说这个人与骗财骗物的巫婆神棍不同，她给人看香火不为名，不为利，像寺庙里的和尚一样随缘就行。在村里有很好的口碑，那时候我想到的是“佛度有缘人”这句话，我想这位姓郑的大婶跟佛一定有缘，她的出现绝非偶然，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能救活一个人无疑是功德无量。更何况人世间充满了太多的不可知，就像许多的预言家一样的能未卜先知，只是我们无法解释罢了。

通过这件事，使我对鬼神之说有了重新的认识，更何况科学的预见里不是有“潜意识”的说法，人体的第三感官是应该存在的。一个三维空间的故事也并非空隙来风，我们的老祖宗创造了鬼神的传说，无疑还是有根据的起源，不会平白无故地编出故事来愚弄后人。人世间，每一天都有不可预见的事情发生，就像马航事件一样的到现在都是个谜，还需要我们去探索无尽的奥秘。写到这里我还想到少年时的一件事，也算是我亲身的经历：

1979年，南疆的最后那场战争，整个晚上我都听到窗外的街心有“擦擦擦”的脚步声和战马嘶鸣的声音，第二天村里的老人传开了，说是阴兵过路，人世间再调兵谴将，阴间也一样再准备着一场正义的出征。事隔不久，我们村住进了很多的伤兵，我曾经在一个头上扎着绷带的解放军那里得到过一枚闪闪发光的红五星。

关于阴兵过路的故事，小时候我还听老人们言，那是一件最为平常的事，每个人都会遇到，遇到了也不打紧，只要屏声静气，就能躲过，因为行军的急速，阴兵不会拿人当回事，更何况阴兵也是纪律严明，不会干出骚扰人间的事情。

家乡的那些鬼和神，每一年每一天层出不穷，我于是认为不能以单一的“愚昧”去说服，未来充满着未知数，这些未知数至少在今天我们是无法解释的，有鬼有神的地方才会有善恶分明，历史上的开明盛世，无不与鬼神结下深厚的缘由，比如大唐盛世，乾隆盛世，康熙盛世，只有国富民强了老百姓才有会尊神祭鬼的那份闲工夫。

人世间，好多谜团亟待后人去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