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组诗）

●惊蛰（组诗）

              南 山

土蚕破土而出，它的家在哪里

菜园里的鸟鸣格外清脆，杨柳枝上

一蓬蓬嫩芽迎风招展

这是惊蛰，公元2019年的3月6日的清晨

我蹲在郊外的一块洋芋地旁缅怀

昔日的乡野

我曾经就是一个记住农谚和节气的人

作为一个标准的农民

不熟悉惊蛰就像不会使用锄头和镰刀一样尴尬

惊蛰提醒我我的根在乡野

无论怎样换装都是农民的儿子

昨夜一夜风雨，滚雷

我居住的十八楼就像上演鬼片

我习惯了那些尖锐的嘶鸣与冷森

哪怕风是温柔的

在高层建筑里还是只能听到了

撕裂的狂吼，啸叫

足以让一个胆小的孩子躲进被子

一条小青蛇，从荞菜棵窸窸窣窣

窜了出来，蚂蚁窝旁，一条巨大的蚯蚓

被它们无数个小脑袋顶着

这条蛇蛰伏在哪里，这一年

哪里才是它的家园

我不得而知

●最难受的一天

、

恶心，偶然有点想吐

但吐不出来

早上我没有吃东西，早上我在郊外

和惊蛰对话，和一群蚂蚁和一条蛇

窃窃私语

早上的天空忽冷忽热

早上我只穿着一件

单薄快干的运动服

到现在为止，我拉肚子三次了

尽管换上了温暖的皮衣，尽管我已经吃了

一大碗的米线

尽管我吃了四片茴香胶囊

但还是止不住想吐

但还是没有吐出来，浑身翻江倒海般

难受，非一般的难受

妻子说我病了

我说我没有病

我太想念过去泥土的芳香了

想念过去的郊外

有一块真正属于我的土地

可惜它现在被盖上了

摩天的楼宇

早上去到的郊外

也不是我所说的郊外

我所说的郊外

现在是城中心

这最难受的一天

害得我无所适从

●一个悲伤的细节

她滑倒在人行道的

水泥地板上，扫帚像一只黄色的气球

抛出老远

她桔红色的环卫衣沾满了泥浆

尤其反光条白色的那一部分

她坐在地上止不住伸出袖子的手

仔细地揩擦，看得出

她是个爱美的清洁工

这是惊蛰早上七点钟

昨夜一夜电闪雷鸣，乌风细雨

整个城市湿润，路滑

我跑步路过见到的一个细节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的心里突然

隐隐发疼，我想止住步跑过去

把她扶起来

但看到她坐在泥地上专注清洁自己的样子

我又止住了步伐

这是一张熟悉的脸，每天早晨在同样的时辰同样的地点我都

不可避免地遇见

她是这一段路的清洁工

突然引发其悲伤的情调

在这个城市里，所有的清洁工都是临时聘用的

她们没有劳保和医保

拿着低廉的工资，是这个社会的最底层

她们做着常人不能做的事情

就像现在，好多人还在梦乡

她们已经在自己的岗位上矜矜业业

前不久一个清洁工被一辆赶路的轿车

碾死了，那时候东方的鱼刚翻出白肚子

此刻我祈祷这样的事不要在发生

至少在我每天必须经过的这条路

我不愿意看到悲剧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