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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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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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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瓦房的四合院

三台挖掘机从东、南、北三方位同时并进,轰的一声,一座矗立了近三百年的四合院轰然倒塌。

    这是公园2016年的9月。后来开发商老板不知受谁点髓突然出重金悬赏四合院的照片,但没有一个拿出来,最后无功而返。

    四合院建于乾隆年间,当时一个刘姓的乡绅因为做红糖生意发了财,就在城郊置办了大量的土地,并建了这座大宅子,也因此才有了新瓦房这个地名的来历。

     相传当年的制糖工艺还很落后,弥勒竹园人从广东洋人的手里购得了先进的制糖设备,所制出来的糖呈碗状,俗称小碗糖。它不仅色泽晶莹,通体金黄,且不腻不沾,入口即化,于是乎竹园红糖风靡大江南北,一时成为抢手货。传说中方世玉的母亲苗翠花的师傅五枚师太就在竹园那庵寺隐居过,方世玉14岁那年在杭州打死了雷老虎自己也因为失血过多而卧床不起,爱子心切的苗翠花不远万里从杭州赶到竹园,带回去的就是竹园红糖。

竹园红糖补血益气,甜而不腻。后来被无数的中医定为妇女产后补血的良方,所谓的“红糖煮鸡蛋“补血的偏方由此在民间流传开来。

竹园是弥勒的一个镇,因为地处亚热带气候光照时间充足,土壤肥沃,水利条件优越,且一年四季几乎无霜,因此这里种植出来的甘蔗含糖量极高,数百年来一直是制糖重镇。

刘姓乡绅卯准了这个发财的机会,短短几年间就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买下了这城郊的数百亩土地。

当时的弥勒城就在一个巨大的土丘之上,四周均为荒野,也常有豺狼虎豹出没。刘姓乡绅买了这片土地的时候也是忐忑不安,畏头畏尾,生怕葬送血本而无获。当然那么大的买卖自然是要承担风险的。好在土地肥沃,刘姓乡绅就从周围的几个村寨招募了无数的乡丁携家带口来为其耕种土地,组成了名副其实的一个寨子。

四合院是我见过的较大的四合院。据说当年是请北方名匠设计的,所谓钱眼通天,这姓刘的乡绅走南闯北自然结交了不少的能工巧匠,各路富贾豪客。据说仅图纸就花费了大量的银钱,四合院历时三年才建成,动用数千个民工。

四合院的构造也别具一格,分主房(上房),耳房,厢房和护山房,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跨院式四合院,整个房屋的构造由青砖、板瓦(仰合瓦)、筒瓦构建,每幢房屋的左右屋山头上面都建有戗檐,类似于像现在网游中神兽的耳朵。主房三大间(6间小房加一个堂屋)16棵柱子落地,每课柱子都是用一样粗实的红松木,地脚是上好的青石打磨的灯笼一样的形状,上面雕刻有栩栩如生的牡丹和兰草。左右耳房的结构也是14脚落地带有偏厦,与主房唯一不同的就是在屋顶少了一只戗檐,高矮错落在一米左右。在耳房与主房的交接处左右又各有一条宽2米左右的走廊,可以直接由厢房转出到外围的护山耳房,护山耳房又由前庭院后庭院组成,每个庭院均有三间大房(6间小房)和厨房,一条通道可以从房屋的后面的左右出入也可以直接从护山耳房绕道四合院的正前门,所谓四通八达形容的就是这样的房子。四合院主房的堂屋正对面一间开门,院心间隔在10米以上,二边为耳房,圆形的弓门应该是当年刘姓子孙用来休息用的。一道大门应该在宽三米,高五米,四个门簪对称设计,呈六角形。大门顶飞出二棵一米多的檐柱,我还记得大门的门墩为护墙式设计,应该是古代建筑城墙的那种厚度,按今天的计算每个门墩的厚度应该在80厘米左右,伸长为2米,可以用来保护潲风雨时大门不被雨水侵蚀。门心凸出的部分雕有梅花,在古代应该漆为金色(当然我这是按古代的审美推测的),中间装有门钹,下面一条门坎是一块巨大的条石,大门的两扇门臼插在石头里天衣无缝。整个大门庄严而气派,门窗一气呵成,均匀分布着无数个正方形方格,上下左右窗棂上均雕刻着牡丹图样的花边。我记忆中的颜色经过岁月风雨的侵蚀已经是黑红色,但丝毫掩饰不了当年的气派。大门前方圆三十米左右是一块开阔的场地(我估计当年是刘姓的花园,要不然哪里用得了那么大的面积),与左右耳房相连,正面是围墙,围墙前面是一面巨大的青砖罩壁,与围墙间隔不低于二米,左侧有一道门直达院墙外的小河。小河上用一块宽1.5米,长3米左右的青石板铺着,可以直接过河。左侧有三层石阶是当年刘姓子孙到河里洗刷方便而设的。看得出当年刘姓子孙就从这里进进出出,因为门外就是上好的良田和无尽头的原野,原野的尽头就是绵延的群山,葳蕤的风景可以尽收眼底。罩壁的右边有一眼古井,古井壁长满了绿色,厚厚的,如翡翠一样的青苔,看得出古井年代的久远。整眼井水碧绿碧绿的,打上来清澈甘甜,是我们村唯一的一眼甜水井。高大的围墙和青石地基把这座完整的四合院衬托得甚是雄伟,难怪乎当时的人们和官吏就以新瓦房命名这个村落。而村中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是矮房子,据说就是当年那些乡丁住的土掌房。

同期建筑的还有位于村头的山神庙,据说也是那刘姓所建。在村头的一个土丘上煞是壮观,门口有一棵巨大的棠梨树,因为年代的久远树已空心,但依然郁郁葱葱每年向乡亲们奉上清凉可口的棠梨花,那时候摘花要用很高的梯子才能爬上去,我记忆中大概在我十岁的时候一个炸雷将它拦腰斩断并点燃了空洞的树心,那火烧了整整的一宿也没能将它烧死。直至后来城市建设将它连根拔起。那时村里的老人迷信那树洞里住着妖怪,要不然怎么会引来天火,害得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到了晚上就没人敢从那里经过,就算非要经过也要几个人同行。

可惜我对风水没有太精的研究,要不然新瓦房的四合院一定与周易有关,大大小小的40间房子,7个大厅5个院心有路有藏,廊栏曲折,尤其让人难以忘记的是每一个院子的中间都种有一棵桂花树,每棵树枝干虬曲苍劲,厚实,秋天的时候整个四合院沐浴在桂花的香味里,风一吹,整个村庄都能闻到这种香味。也因此小时候我们最喜欢在那里玩,玩捉迷藏的时候非是提醒或应声否则一个人很难找到躲藏的一方。且每一幢房子都榨了楼,木料为清一色的红松木,足可见其珍贵。

解放后,四合院的主体收归集体所有,左右两边的护山耳房分给了刘氏后裔的三个儿子,左耳房的后耳分给了当年在刘氏打长工的一个徐姓子孙。四合院大门外的照壁被拆除,右边集体建起了三间简易房做生产队的酒药厂。

在我的记忆里,整座四合院的主体二楼都是生产队的粮仓。主房的楼上用于储存谷子,左耳房二楼是小麦,右耳房二楼是玉米。左右耳房被打通当年生产队办过扫盲的夜校,主房厅房是空着的摆着几个长方形的木凳子,左右四间房就是村里边的招待所,用以接待上边下来的工作组等的,我记得的就有当时上山下乡的一个天津知青,他在我们村居住最长,且又和我们这些小朋友处得好所以记忆尤深。在我读小学的时候仓库已经不存在了,被改成了教室。我的小学二年级,三年级,四年级就是在那里读完的,那时候二年级二个班在左右耳房,三年级在左耳房的二楼,四年级在右耳房的二楼,不知道什么原因,主房的二楼一直用门扣锁锁着,有几次我们爬上房子往里面看,摆着几面红旗和一些锣鼓家什,由此可以推断出应该是生产队的文艺宣传队的排练房。

那时候每个村都有文艺队,我记得我的几个嬢嬢都是村文艺队的骨干,他们从村里跳到大队,又从大队跳到公社,从公社跳到县里,生产队的办公室有很多这方面的奖状和锦旗,都是县里,公社,大队颁发给文艺宣传队的。

再后来,这里又改成了附中,村里来了几个年轻的大学生教师,住的就是主房左右的四间房。

九十年代,这里的附中也搬迁了,整个四合院就一直闲着直到被拆除。

我到今天不明白那个开发商老板何故要高价收购四合院的照片,或许是良心发现还是什么的,只可惜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在四合院的原地,一幢35层高的摩天楼宇建起来了,与其它几幢早年我们村被国家占用的土地连为一体,花费不到一年多的时间,据说现在那幢房子的房价涨到了5000多一个平米,这在一个与农业为主的小城市已经是天价了。也或许是为了美观,吸引更多人的眼球,这位开发商别出心裁地在楼顶设计了像当年四合院一样的廊栏在屋顶,到了晚上就用灯管装饰着,很有点天上宫阙的韵味。

中华民族有五千多年灿烂的历史,我们的祖先伏羲舜帝,尧帝,黄帝,炎帝均是从农耕开始的,相反一个城市有一个城市的记忆,一个村庄就应该有一个村庄的叙事。经济的快速发展导致很多村庄的沦陷和消失,就像我的村庄说没就没了,近三百年的记忆毁于一旦,瞬间戛然终止,分崩瓦解。就像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跌倒一跤就没了。我想若干年后,当我们的后代问及自己从哪里来,大家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时的我们该何言以答?

房子是村庄的魂,村庄在地理上可以成为名词也可以成为动词,成为名词的村庄被世世代代传承下去,成为动词的村庄走着走着就走丢了,消失了,像我的这个以四合院命名的叫新瓦房的村庄一样。

现在,每当友人来访,我都会指着那幢高耸入云霄的高楼说:你看,那是我们村当年的四合院.......

                                    2019年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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