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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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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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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的蕨蕨草

            

 

蕨菜,我们这里喊龙爪菜,只有当蕨菜成为一棵草,一棵像树一样的草,大家才喊它龙爪或蕨蕨草。

蕨蕨草的用途很大,有用来当柴火的,但这只是其中的一种,用得最多的莫过于六七十年代的山里边,用来搭建茅屋。

山里边树多草也多,那时候山民们建一所茅房,就到山上找几棵像样的松树,找块平地一立。然后就用早已准备好的蕨蕨草做屋顶,三五天就能搭建一所像样的牲口房,因此我见得最多的,就是故乡山里随处可见的蕨蕨草房,通风,透气,保暖,尤其用来做牛圈,马圈,猪圈,最适合家畜的生长。

至于蕨蕨草在萌生的时候我们就喊蕨蕨菜,一般就是春雷响动之后,天上只要飞下那么一点毛毛细雨,不用多,三天五天。漫山遍野就长满了蕨菜,那时候根本不用买,随便到郊外的山里头走一转,一圈下来你就能满载而归,不拍寻不到,只怕你没有力气带。那时候的山野,蕨菜葳蕤,在石头缝里,在红土山丘,在松树下,在荆棘丛里,何处不生的蕨蕨菜,验证了那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感觉,它比小草更繁茂而旺盛的生命,让乡下人咋舌不已。

昨天,为父母扫墓。坟四周又长满了蕨蕨草,但此时它已经开始成为树,七八十分的高度,但尖还嫩着,像龙的爪子一样勾着,可以掐了来当蕨菜。当然我是不允许这些像山猴子一样乱窜乱跑的蕨蕨草自由生长的,因为它有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掩盖了父母的坟体,从而会使我迷失方向而找不到父母在另一个世界栖居的地方,因此每一年清明上坟,清理蕨蕨草就是最主要的内容。我顺着坟的四周不断用锄头挖,只想连根将它铲除,让它不要钻到父母的坟体里,这不,坟堆上已经长满了很多蕨蕨草,我只能小心翼翼地爬上坟体,一棵一棵的将它连根拔起来。

拔起来,依然阻挡不了它第二年生长。第二年拔了第三年又长,就像光阴一样重复,因此我们每年上坟,才有做不完的事。哀悼,就从铲除这些蕨蕨草开始。

碰到嫩芽的,当然也会掐下来,回到家来用开水一下,然后用清水漂洗到第二,第三天,捞起来放点酱油,盐巴,味精,米醋,蕨菜就是一盘上好的野菜了。可以清热解毒,利尿等。在乡野里,它就是不花钱的一副药。吃着上瘾,用着简便,划算,因此乡亲们没有不喜欢的,我也无例外。

古往今来,描写蕨菜的诗还真不少,从最早的《诗经.召南.虫草里面有:“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开始,蕨菜就用以形容青年男女们的浪漫,趁三月踏青之季采蕨菜,趁采蕨菜之机相互邀约,共谱爱曲,说明我们的祖先在很古很古的时候就知道享受爱情的美妙了,这一点,就算现代人恐怕也很难做到。现代人习惯了车马开道,根本不能理喻古人的爬山涉水追求的情怀。不为山高路远赴约会,只会萍聚一刻的相守,实在难得。

或许是由于《诗经》为蕨菜开了好头,白居易后来也写过“蕨菜也做小儿拳”,陆游赞美它:“箭茁脆甘欺雪菌,蕨芽珍嫩压春蔬”黄庭坚也有“嫩芽初长小儿拳”的诗句。用“小儿拳”比喻蕨菜的形状,不敢说多贴切,但形象显而易见,型和影相得益彰确,蕨菜顶部蜷曲的形状就像小孩的拳头一样,一旦拳头张开就形成了巴掌状,那时候表明蕨菜不在是蕨菜了,它已经成为蕨蕨草另有妙用,至于喊它龙爪菜我想是因为它的顶部分为三叉,且像婴儿指头勾回一样的样子,人们根据神话传说中龙爪的形状,称呼它为龙爪也到恰如其分,毫不夸张。

近些年,我看到超市里面还有桶装的蕨粉卖,才知道蕨菜原来也可以像莲藕一样提炼蕨粉,据说是它的根含有丰富的淀粉,照这样说的话我故乡漫山遍野的蕨菜且不是浪费了。仅把它当成蕨草用来建盖猪圈羊圈马圈,不知道损失了多少人民币。

我是喜欢蕨蕨草的,就算到秋天它巴掌转黄的时候,如果不是人为的干预,依然只是有一圈黄边镶嵌着的绿意,就像金镶玉,人们在那时候将它割下来摊开晒得金黄,扎起来就可以当做冬天燃火的材料或者用来给性口建房,保暖。

我对蕨菜是怀有深刻印象的,不仅因为小时候在清黄不接的时候它填饱了我的肚皮,更重要的是当时姨妈家的房子就是用蕨蕨草盖的,当时姨妈家的三间房子,用的就是清一色的蕨蕨草晒干后做的房顶,人住到里面冬暖夏凉,因此每到夏天我就会到她家去避暑,进入那样的房子就像进入了空调房,哪怕母亲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的催促我都不肯回家,因此,姨妈家的蕨蕨草房奠定了我对蕨蕨草一生的热爱。

昨天,当我铲完了围绕父母坟体的那些蕨蕨草,已是下午三点,那时候天上好大太阳,气温应该也在二十五度以上,尽管山上的春风吹着但还是免不了出汗后的闷热,于是,我就把那些蕨蕨草挪动一棵松树下铺开,仰面朝天的一觉睡到下午六点。

醒来的时候浑身通体舒服,蕨蕨草似乎治疗了我的脊椎一样,在家里,睡上一个小时都会不断翻身,因为脊椎的痛而侧过来侧过去,而在那里,三小时我基本保持一动不动。

或许是因为久在城市换个陌生的环境,但我不这样认为,一个人只有亲近自然身体才会好起来,我们的父母先人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它们的长寿我想与劳动和在乡下有关,尤其故乡那些山里的老人,七八十岁还能背着柴禾进城。赶着性口在山地躬耕,绝不像我们城里人,买药比进超市还勤。药店泛滥得就像服装店一样遍地开花。

同样地,蕨蕨草也是地球上最早的草,早在二亿六千多万年前,当时,陆地连城一片的。气候灸热,干燥,土地如同沙漠一般荒凉,只有蕨类植物存活下来,并覆盖了大地,才有了其它物种寄生的机会,慢慢地才有了森林,因此,蕨蕨草是世界供认的地球上最早的公民。

阳春三月,是一年中最美好的踏青季节,人间处处芳菲不绝,我们在城市的花园,路道看惯了群芳谱,到山野看看这些蕨蕨草,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此刻满目的绿,连绵起伏就像万顷碧波,在每一个山丘上,它焕发的新机让整个山体葱茏,一阵风吹来,这满山的蕨蕨草相互摩擦碰撞出齐刷刷的响声,如天籁之音一样豪迈。

一岁一枯荣,蕨蕨菜从拱土到枯萎,从蕨蕨菜变为蕨蕨草,基本上一年四季摆脱春夏秋冬季节对它的束缚,看到枯枝就望见了新绿,因此这是一种具有顽强生命的草。放眼世界,有哪一种草,哪一种花不是应季节而荣,唯有蕨蕨草,走出春季后就是一年四季的郁郁葱葱,在冬末极短的凋零嫩芽就在根脚,就像一个母亲孕育出自己的孩子随后就隐在身后,直至新绿替代腐朽。

凝望着父母的坟墓,再想到这些蕨蕨草,我想,人类生生不息的繁衍和这些蕨蕨草有着何等相通的际遇,我们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这样一棵卑微的蕨蕨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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