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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十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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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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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过

佛说: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是用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来的。至昨,我已与你擦肩而过了千百回。若是佛语为真,那前世的我,也应注目了你千万次。可今生的最后一面,为何,我还是没能将你记得清楚……也许,此番错过,无怪缘分,只恨我任眼前一片,尽是温凉婆娑。

第一眼无缘,已是千百个光阴之前。那时的你,若红树上的一片青叶。晴花烂漫也好,芬芳流转也罢,让我一目便是无忘的,只有那藏在花后的最宁静的一抹。初次识你,天,是漫天星流,月,是南弦清月,而你,则是这两般风景外的第三种绝色。我望着,你的一角被风拦住,被花遮掩,可偏偏,我不愿眨一下双眼。那一次,你的悲欢,全都刻在了我的眉间。凝望着你被柔光不断沁染的,是我一生中回眸的第一眼。

而后,花开的愈加灿烂了。可我最愿倾听的,只有你将白露悄然流落的声音。你总是在花后随着风摆动,你似总是在问:“这世间风情万种,为何你偏要对一片青叶从一而终?”

我是鱼儿,颜色,对我而言,都只是白与墨。

无数个夏夜,从花前到溪流,总有那样的一股芬芳,流经清水,直入河壤,伴着这芬芳,我常常用你的名字歌唱。云雨淅淅落下,河水轻轻流淌,你在我眼前,静默,无香,但却若一捧永存的白雪,明亮,而又清涟。如果这世间,缘是可见,我想,那一定是我回望注目你的,第九十九次眉眼。

终是那道似是温柔的风,残忍地吹散了无数花朵。而你,也在万花倾颓的后一秒,变得格外的动人与落落。你说:“所有的盛开,都会坠落。所有的缤纷,也都会悄然静默。”静默,便静默吧。我既在此停留,便不会一直溜走。我张了张嘴,试着透过水面告诉你:“我,这一生,只为了你而活。”

我知道你听不见,我也知道,没有谁,会在一个美好全都消逝的季节相信如此的一个承诺。但是,又能怎样呢?难道一条鱼的爱,只能化作那短暂的七秒吗?青草只道我摇了摇尾巴,便会把一切忘掉;溪水以为我在水中一上一下,便会将所有的美好都变作浮华。

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我要证明给你看,我总是会在,我离开,我也会回来。我顺着溪水滑下,那一次回头我记得,那是我第三百次回眸。

前面的风景,无疑是美好的。我顺着溪边缓缓而游,我见到了无数和你相似的青叶,可她们,永远都动不了我的心。你的脉络,你的颜色,就连只有在阳光下才看得清的细纹,我都记得。她们不是你,她们也永远不会是你。我只游了几里路,便回去了。

逆流而上,对于我而言,是有那么一点点困难的;从下游再回到最初的地方,对我而言,却是值得向往的。

我用尽了力气,终于,回到了那颗树下,那片溪水。可当我抬起头时,你,却消失了。一阵狂风骤起,一场大雨忽然落下。你在哪?你被风吹落了,你被流水带走了,但你,绝不会,被土壤掩没了!

我朝着下游望去,那一定是你的方向,你一定会在不远的前方。那一眼坚定让我忘了所有痛痒,精疲力尽时的眺望,是我的第四百九十九回,四百九十九回……

我疯了似的在岸边,在水中呐喊,呐喊你的名字,呐喊我曾最喜欢的歌。那片青叶啊,我始终都记得,我只需要看一眼,只需要一眼!我就能认出你,你还没听见我对你说的“我爱你”。这一次,我会跃出水面,我会跳到空中,我会在你能听到的界限里告诉你:“我这一生!只为了你而活!”

风和雨,把我打在了水里。我鼓着鳃,侧着身子,顺水往下流着,直到我的身体,挂在了一株长在岸沿的长草上。

没有人会知道,鱼究竟有没有眼泪。

我的眼泪成了溪水的一部分,我的心成了青叶的一部分。

雷声轰然响起,溪水也在那前几秒便得刺眼。恍惚间,我看见了你被风卷起而又落下。虽然仅是那短短的一个刹那,但我也知道,那是你的身影,被风卷起的,就是你。

可我,还没能看清楚你的样子……

可我,才只看了你四百九十九回!

再让我看一眼,只看一眼!这样,来世,我就能再遇见你,只要来世我还能再见到你,我就能认出你,我就绝不会任由你从身边擦过。

可我,没有力气了,跳不出水面了。

我明知道你就在岸上,你就在我身处的溪水旁,可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呢喃着爱,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小。

渐渐的,我愈加看不清一切了,眼前的,我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溪水,亦或是泪水……

我带着爱,一只鱼对青叶的爱,以及我那四百九十九次回眸,悄然沉入了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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