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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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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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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闷

憋闷

   领导,又对他发脾气了,说他的教案没写好,作业没改好,他只好唯唯诺诺地弓腰驼背,连连说:

是,是,下回一定好好写教案,改作业。

领导这才收敛了对他的指责,背着手走了。

星期真的说不清,他已受了王校长和陈主任多少次这样的指责了,每次指责时,他都会低声下气,弯腰驼背地说是是,下回一定好好写教案,改作业。

星期,每次的教案,作业,的确都认真地改,他说不清,王校长,陈主任就光指责他,他是与别的老师一样,照一本教案抄教案,改作业画大对号,一页只一个,别的老师行,为啥他的不行。

星期说不清。

渐渐的,星期也明白了,在这学校里,就他一人,是山沟儿里出来的,到这镇子上教书的人,他的父母都是靠土地吃饭的老实巴交的农民,无权无势,学校的其它老师,哪一个没有腿的,张老师,地区有个当局长的,郭老师,县上有个当局长的,湛老师镇上有个当镇长的……就他啥亲戚也没有。

星期说不清,教书,一天与娃娃打交道,与社会隔绝了,很单纯,他真想不到,还这么复杂。

他感到憋闷。

可复杂的事,还在后边呢!憋闷的事,还在后边呢!

教师节,姗姗而来了。

教师节这天,教师要过节了,校长通知把学生放了,学校就收拾教室,布置会场,写标语宣传,真一个过节的气氛。

王校长,一会让他写标语,一会又贴,弄好了,会场还没收拾,又是他的,别的老师呢!有的在打扮有的在看电视,还有的在想今天说啥话。

校长吩咐,星期不敢不干,一边干,他的心里越憋闷,想为啥他们不干,只让我一个人干,可憋闷了一会,又想到,今天过节,一定能发些东西,把拖欠了半年的工资给补发了吧!补发了工资后,回去,一天给老妈买一身衣服,给妹妹也买一身,给弟弟也买一身,他老爸去世了,世上只有这么几个亲人,他要对他们好,这一发,他能领一两千块钱,够受这些东西的,加上发的东西,拿回去,家里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么想,星期憋闷的心,想到高兴事,也轻松开了。

会场收拾好了,竟出了他一身的汗,去洗了一把脸后,镇上的头头脑脑就坐着小车来了,来了一会儿,校长就宣布,庆祝教师节大会就要开始了。

镇长,书记,一人讲了一阵话,话尽是些客套话,教师怎么辛苦啦,今天特来慰问呀!讲毕,他们是带了些东西,就给了校长,让校长待后分发,工资,财政所上,也带来了划拨单给了会计,然后,小坐了一会,庆祝大会就毕了,王校长可主任,就陪镇长书记所长一块去馆子里吃饭了。

饭吃了好久,才散,王校长和可主任醉醺醺地回来,给发东西,发工资。

可东西发了之后,才知道少一件,就没有给星期,工资呢!也少几个月,又独独没给星期发。

星期的心里,憋闷的异样难受,他想发泄,想去问为什么都没有他的,他也是学校的老师呀,可他又不敢去问,他明白,这学校,独独他,是从那个不通电,不通车,偏僻,闭塞的小山沟儿里出来的,其余的人,都是这公路边镇子上的,他能惹得起谁。

他憋闷,他只有忍着。

“小星,小星,扫会议室,给会议室打水。”

“小星,小星,去印一份文件。”

“小星,小星,去喊张老师来有事。”

“………………”

一会是校长,一会是主任,甚至别的老师,都在喊他,一会干这,一会干那!不管那个喊,他都得动,他明白,不管那个人,他都得罪不起,于是,一天,他就如一个机器人一般,一刻都不得闲地动,直到夜幕降临,才没有人喊他,让他动,可又要备课,又要改作业,忙毕,往往就到了深夜,把他累得半死。

有些事是该他干的,有些事是不该他干的,可他都得干。

他的心里,就憋闷的要命。

憋闷,不服气了,他忍着。

不久,学校要进行赛教了,星期晓得这是有关荣誉的事,他想,他虽是山沟里的人,可他要让别人,让这学校的老师晓得在教学工作上,他并不比别人差,这是他可以大展身手,扬眉吐气的时候。

想着,他憋闷的心,不禁畅快了起来,夜里,就熬到深夜,利用上了自己在上学时,所学到的一切知识,用尽了一切先进的教学方法,和直观的教学手段,去设计好了这节课。

第二天,赛教工作就准时开始了。

开始赛教了,谁都不愿先讲,让星期讲,星期想:先讲后讲都一样,他就先讲了。

讲课时,他用尽了一切教学艺术,按设想中的把课准时授完,课堂,由于他设计的好,气氛达到了空前的活跃。

讲课时,星期注意到了以王校长,李主任,张老师,郭老师,湛老师组成的评委上,在交头结合说着什么,星期想,他们可能是在讨论他讲课吧!

后来,星期也跟着一块去听课,他听了张老师的课,和他讲的课,是同课,他们带的是同一科目的两个平行班,星期看到了张老师讲的课,每一个环节步骤,都是照搬他的,不过,他搬的不象,有几处,出现了漏洞。

星期在心里骄傲地想,他的分一定很高,这次赛教,他一定能当能手。

赛教结束了,在开会宣布分数时,却让星期懵了,他的分数是倒数第一。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星期的心,气的生疼,他想跳起来,大声问:张老师讲的课,是仿照我的,她为啥分数那么高,是能手,我为啥不是,她仿照,有几处还出现了漏洞呢。

可星期看着正襟危坐的校长,主任,再看看各位老师,他们地区有人,县上有人,镇上有人。

星期的心,憋闷的很疼,但他只有忍着。

郭老师是学校管学生伙的,一天称粮,发票,忙的很,奇怪,她虽喊过他无数次干这干那,就没喊过他去称粮或发票,她是校委会成员,县上又有人,星期知道她无权无势,要会奉承,巴结,就去要给郭老师帮忙称粮发票,郭老师当时脸一黑,对他说:

“星期,去一边玩着去,这你配得上吗?也不看看自各是啥东西。”星期一下懵了,不知道自己哪做错了,对着郭老师嗫嚅着说:

“我,我是真心要帮你的。”

“去,一边玩着去,”郭老师脸一黑,眼睛一瞪。

星期没有想到,他的好心,倒被当成了驴肝肺,他的心里憋闷的很。

憋闷,他忍着。

不久以后,星期也就明白了一切,别看这小小的管伙的,油水可厚了,称粮,发票,她心里自有一本帐,一顿饭下四十斤粮,她说下四十五斤,你谁又晓得,一顿赚个四五斤,一天多少斤,一月多少斤,那么一年呢!这帐敢算么,有这么大的利益郭老师让他插手么。

星期明白了,明白了后,心里就更憋闷,在心里骂:

妈的,没利的事没人干,有利的事就有人争着干。

他憋闷归憋闷,不服忍着。

日子,在纷繁中,在星期的憋闷中过着,日子,也从红叶满山的秋天,到了落叶纷飞,寒风一天比一天凶猛地刮着的初冬了,风一吹,树叶子就落,给人一种萧条,苍凉。

在这个时候,又要在教师中进行论文评比了。

星期,在上师范时,就爱写作,写的东西,还登在了校报上,工作了,业余,他依然笔耕不辍,常常写一些文章,收到一些报刊上不管是论文,还是小说,诗歌,散文,还时时有见报的。

星期想:这下施展才能的机会来了,他想讲课就算你们几个评委搞花样,串通一起评分,那讲课打分,也没有严格的标准,可写文章,白纸黑字,质量高下,一看便知,你还能串通做假么!

于是,星期,就挑灯夜战,参阅了不少资料,旁证薄分,写了一篇自己感到非常满意的文章。

几天后,各位老师的论文,都写好了,上交到教导处,进行评比了。

怎么评呢!

在校长的指示下,主任的安排下,进行了,是一人拿一份论文看,然后轮流打分,评委还是赛教时的那些评委,他们打分的速度相当快,他们几乎没有看论文的内容,而是看一下论文扉页上的作者名字,就打了分,几十篇论文,在还不到一个小时就评完了,湛老师的论文,是优等论文,郭老师,张老师,也是优等论文,星期的论文呢,连边都没沾。

评毕后,星期就看了湛老师,郭老师,张老师的论文,那是什么样的论文呀!那只不过是把人家论文中的话抄几句,自己又写几句感受,有好多地方,句子都不通,这是拿了人家的油来,自己给里边加点盐的论文,这也够得上优等论文。

星期的肺都气得要疼了,望着依然正襟危坐,显得知识,渊博的八位评委,星期的心里,憋闷的很,闷得心疼,他想发作,可在这些人面前,他又是谁,在他们强大的势力面前,他又算啥。

他只有憋着,不服忍着。

最后,星期忍不住了,他最大的反抗,是把自己那份论文拿走,塞进邮筒寄到一家杂志社去了。

风一日比一日刮的紧,满山的红叶,在大风中,飘落的快尽了,天一日比一日的阴晦,不久,雪就纷纷扬扬的下了。

天冷了,要生火了,可工资还没发,星期没钱买炭,按说学校要发炭火费的,可是,校长和主任总说没钱,说工资不久就会发的。

学校别的老师,都有钱,都生了火,星期没钱买炭生火房子里很冷,一到半夜,他就只有早早上床,煨在床上改作业,爬在桌上写教案。

星期也不是瓜人,他的脑子里在想,学校一百多个学生,杂费一人二十多,再加一人60块的住宿,伙食费,半年,学校也就收入不少的钱呀!学校,咋能就没有钱呢!

不久,星期打听到工资,虽没拨够,可已拨了几个月,只差个把月没拨。

那钱呢!星期在心里暗暗地想,可他啥都不敢问。他冷,但他还是被王校长,李主任和一些老师叫喊着:

“星期,打扫会议室,给打开水。”

“星期,去印一份文件。”

“星期,去喊*老师有个事。”

“………………”

星期,在寒冷中,瑟瑟地跑来跑去,干这干那,手冻的通红,青鼻涕直流,看着校长主任,和另外的一些老师围在火边,或谝笑,或看报纸,书,喝茶,他的心里,不平的很,憋闷的很,想:都是人么,就我该干,你们该玩。

但他不敢说,他知道他是山沟儿里的人,今年分配为了到这学校,发了不少的钱,送了礼才进来的,他谁也得罪不起。

不服,憋闷,他只有忍着。

而这一些日子,学校有个鱼老师对他越发的凶了,指挥他干这干那,不免,他也只有忍着。

上边来了领导了,校长,主任和一些老师陪着去附近的酒吧里去喝酒去了,正印着文件,手冻得紫红,流着青鼻子的星期,看着,眼里直冒火,心里憋得难受极了。

可他得憋着,忍着。

在新的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星期终于知道,学校老师的工资,就他一个人的没有发,炭火费,也就他一个人没有给,学校的钱呢,被校长,主任吃空了,和一些老师东挪西借空了,只有一堆借条。

都是人么,为什么,为什么一切的好处,利益被他们占着,不都是人么!

星期已明白了,这个学校,是以校长为首的权利恶心的势力集团,无权无势的他,在这里,不过是一个仆役罢了。

人,不是平等吗!这何谓平等,这世界上就没有平等。

星期这么想,越想越气,越憋闷。

憋闷,他忍着,他又能咋地。

他寄到杂志上的文章被登出来了,样刊寄来了,星期想到,这是被评得上的论文,他在心里笑,又在心里骂,他妈的,他的心里憋闷的很。

元旦的钟声,敲响了,在辞旧迎新之时,学校将将就就搞一个座谈会,会毕,就弄了几桌子。

星期,照例是被校长,主任和一些教师指使着:

“星期,去端菜……”

“星期,去抹桌子。”

“星期,去端盅子……”

………………

把个星期差一点忙晕,才把一切准备就绪,准备就绪后,校长,主任落座,在平时,星期知道,准备好一切,他就可以离开了,吃喝那是别人的事,今天,他照例想离开,正巧还有一个空处,校长让他坐,他也就从颤抖着坐了。

坐下后,校长,主任和一些教师放开吃,他不敢动筷子,偶尔动一下,也只夹那么一点。

校长开始说起了客套话,教师们怎么辛苦了,过去的一年,感谢支持他的工作,新年到来了,祝大家万事如意,要干杯,星期也就赶忙拿起了杯子,率先而干,星期喝不了多少酒的,可校长敬的不敢不喝,一杯下去,辣得眼泪已出来了,校长来了,主任,主任来了,是那些有头有脸的老师,他们每人,不管男女都能喝,是酒精考验,星期没有考验过,但每位老师拿起杯子,他虽喝不了,可又不得不喝,左一杯,右一杯,眼睛就花起来,头晕起来,晕起来了,酒就壮了星期的胆子,他一下,回想起到这学校半年来的一切不平事,使他憋闷的事,心里感到万分的不平,那一切的愤怒,终于如火山般冲出了火山口,爆发了。

他大起了胆子,端起了一杯酒,踉踉跄跄地,要与王校长对,王校长,如平时对他一样,朝他眼一瞪,说:

“对啥,自各喝去。”

已被酒壮了胆子的星期,可不吃他那一套,平时,见了他的眼色,吓得身上直出冷汗的他,这阵,一点也不知道怕啥,他把酒一下泼到桌上,踉踉跄跄的指着王校长,说:

“不对算了,你以为你是谁,不就一个大山校长吗!你不对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学校呀!是个以你为首的,权力集团,你们乱挪用钱,你们评课,评论文,徇私舞弊,我的课讲的是不好,我的论文写的是不好,可是,有人的课,是仿照我的课讲的,我的论文,还在一家正式教育杂志上发表了,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的啥勾搭我不晓得呀!你们互相勾结,狼狈为奸,共同贪图利益,你们看我是一个小山沟儿里的人,好欺负,你们的啥我都记得。”

星期的话,把校长,主任,在坐的张老师,郭老师,湛老师和其它老师,说得脸白一阵,红一阵,他们想不到平时一声不响低声下气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干啥的星期,今天,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于是,这迎接新年的宴会,在星期的歇斯底里的叫骂声中,不欢而散了。

星期,望着默默散开的人,他为他敢于破口大骂发泄出心中的憋闷,而感到皆大欢喜,心里非常的豪壮及惬意,他拿起筷子,大吃起来,又端起酒,自斟自饮起来,很快,他一个人,在桌上醉成了一团泥。

第二天,新年的第一天,当伴着明媚的新年的朝阳升起的时候,醒来的星期,已从酩酊大醉中,清醒过来的他,脑子里,关于昨天喝醉了酒后的一切记忆,又在脑子里恢复,他隐隐约约记起,自己骂了人,骂了学校的上到校长,下到一般教师的所有人,星期,一下浑身吓出了冷汗,忙匆忙的起床,起了床后,他的身上,就直颤抖,心里慌乱的很,感到这下闯了大祸了,在心里自问自己:

“咋办,咋办,我该咋办。”

他颤抖着手,洗了脸,就赶紧去了办公室,去给扫地,打水,进去时,校长和主任正在,他们见了他进来,脸上顿时黑得象锅底一样,如对待陌生人,任人一样,看了他一眼就把头扭向了一边。

星期拿了扫把,就准备打扫办公室了,校长对他说:

“星期,你不用扫了,有人扫。”

“是的,一会有学生来扫的,你胆大,你有本事,厉害,你玩”主任说。

两人看都不看他,话语冷得如冰。

“校长,主任……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喝多了,校长,主任,原谅我。”星期一手拿着扫把,一手拿着铁锨,如做错事的学生,面对老师一般,低头站在校长与主任的办公桌旁,以乞求两人的宽恕,他的身子,直抖,手抖的非常厉害。

“你厉害,你有那么大本事,还要谁原谅呢!去,去玩吧!”校长手朝他一挥,星期还想说啥,主任朝他几乎是吼着,说:

“叫你去玩,就玩着去,还立在这干啥。”

见此,星期知道校长,主任不原谅他了,咋办,他就只有放了扫把,铁锨退出来,他又去找张老师,见了张老师,他喊了一声,可张老师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过去了,郭老师,和湛老师,和学校其它老师都不看他,也不理他,只朝他哼一声,没人喊他干啥了,也没人喊他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学校里,似乎成了多余的人。

风,刮的很大,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星期,就在校园里徘徊,风刮在脸上,象刀子一样,雪也扑打着他,不一会儿身上头上已落了厚厚一层,他冷的,往一块缩瑟着。

校长,主任,在办公室里谝着什么,时不时笑着,张老师,郭老师,湛老师,也在谝着啥,在笑着,一切的快乐,是属于他们的,他成了谁也不理的多余的人。

没过几天,放寒假了,放假后,星期就接到了通知,让他开学了,到他家乡那个偏僻的小山沟儿里的一所学校里教书,那学校,十分破烂,只有他一个人。

拿到这通知的时候,星期的全身,直颤抖,他的心里,一切的憋闷,又涌上心头,使他的心好疼,好疼,快承受不住了,想要发作可看到校长,主任,张老师,郭老师,湛老师……他深深明白,这是一个集权,利一身的集团,在这强大的势力面前,他算个什么呢!

他憋闷,他不服,他只有忍着,带着憋闷的心,回那家乡的小山沟去慢慢想吧!

我能到那一天活得不憋闷呢!星期望着苍天问,可苍天阴晦着脸,又飘下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也不能回答他,那刺骨的风,在呼呼地啸叫着,似在说:

明天,也许明天。

 98612日草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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