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与雪有关的事情

一些与雪有关的事情

                       贵州省 沿河第三高级中学     毛于贵

下雪了，不想去堆雪人。一个人在路上走，总觉得自己是孤儿。我勾着背，穿一件破旧而伤感的睡衣，任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我。路是一条喀擦有声的弦，我的手里没有吉他，我的喉咙已被北风塞住，唱不出歌。一个喜欢寻乐的歌手，在美好的雪天里流浪，是一种幸福。可是我无依无靠，刚从失恋的住宅里回来，那些痛心疾首的往事，使我痛不欲生。

雪仍在下，我在雪路上想起一些与雪有关的事情。不会忘记这是冬天的这个事实。我的身上需要一些温暖，不管是母爱还是情人的问候，我都能够满足。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这样的雪天，我只有两条路，烤火或者喝酒。

傍火而坐，火光的面容在我的周围四溅而开。我是一个衣衫单薄的男人，冬天的到来使我想到火。火光暴涨，把白昼凿开，野外的雪在我眼里豁然开朗。坐在火旁写诗，我的文字闪烁着，诗稿在不眠的夜晚，以电浆的方式燃烧。

 在那样寒冷的夜晚，一个寒酸的教师买不起火盆，像我，带着一副忧伤的面孔，坐在一个女人的煤火旁乞求一点温暖。那样的夜晚，做梦也想到雪野里去赊太阳。

即使有了火盆，也是一个人坐着，火盆之外，哪有我日夜所思的女子啊，那一年爱我的乡村女人，你别站在雪地里。那里，风很大，快到我的火盆旁来，陪我度过冬天吧。我是哪个诗国的王子啊，怎样饱受风寒，为什么觉得雪的冷寒是美好的，觉得拥有火盆是一种幸福呢。火盆，你这个方正的火盆，燃着一名教师的指纹，当年他养不起一贫如洗的女子，也够不上一个诗人的级别。

没有这些东西也罢，我还可以去喝酒。雪天喝酒上路，觉得自己在未来发着光，大风吹不灭我，我的口袋里装满了诗稿，写着一些人的名字。远处传来几声狗叫，眼前的一家农舍柴门大开，一个村姑喊着我的名字，我没有听见。我只想喝几杯酒，在雪地里长眠不醒，虽然我知道，喝酒的人，不但喝倒了自己，而且也喝倒了世界。世上的事，你骂我骂把雪都骂哭了，我真不忍心在世上活着，我死了世界倒还干净些。

雪中喝酒的缘故，仍是为了一个莫名的女子。在雪天喝酒是一种特别的感受。

用一双醉手在雪中飞舞,再从有力的树枝上抽回一把雪，听说过雪的精灵吗？它们像蝴蝶一样在空中飞浮着,飞到有人家或无人烟的地方，直到人们心中有一种气流，它会把挨冻的人卷回家去。下雪的日子，你看不到黑夜，即使看到，夜也是白的。那样的夜晚，我会沿着一条小路，穿过开满白花的丛林，向大地敞开自己的胸怀。我看见大地上人类的爱，像一只温顺的羔羊向我跑来。

我以前不爱下雪，我寒冷饥饿。那年冬天，因为衣衫单薄的缘故，我用自己心爱的吉他与别人换来一件旧衣裳。“我寒冷的兄弟”，一个朋友这样称呼我。因为寒冷，我才乞求温暖，乞求爱。还是那个冬季，我同班的七八个姐妹们匆匆忙忙地为我赶织了毛衣，虽然毛衣织得不好，可它实在温暖极了。

冬天里雪仍在下，草枯着，惟有我心里的一片明净。我的那些兄妹们现在已经各奔东西了。我能想到，我在官舟，即使在夏天，我也如寒冬。走了就走了罢，我不责怪你们，就像我不责怪那场雪。

    浸泡在图书馆的那些日子，受到世人的嘲弄，广泛阅历的我，差点在琴棋书画里潇洒得上吊了。

    但那些与雪有关的事永远也不会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