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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于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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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0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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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和我观察到的事物【组诗】

病人和我观察到的事物

————献给我的朋友河海滨

 

 

序:诗歌报的读者入院

 

早晨  我沿着生病的公路行走

北门大街缩进

一把老掉牙的破吉它

等上喝了两个小时的啤酒

才把一个留着分头的朋友记起

 

他已经倒在失去平衡的三轮车下

而在这之前

我与他在环东路喝过几次酒

提着头颅跟几个犯人谈心过

 

我要把拉车所得的钱

买下几根发表诗歌的肋骨

翻开扉页

目光便把骨头灼得火红和通亮

 

《诗歌报月刊》的读者们

挤过卖通俗小说的长廊

象演奏家上戏台一样

我的朋友

他读着诗撞在呼啸而来的车下

 

我长着一个长长的伤口

重新返回时间的医院

而医生永远无法

用鸟声叫醒我的病人

永远无法用光淋浴病人

 

傍晚时分

为女友打胎的计划落空了

一位年轻的父亲

无法用目光打量真正的生命

而院外

风景是诗的

 

如诗的天气

我都要到卫校去看望一个受伤的女人

坐在冰凉的夜里

说了半夜话就入睡

 

这样的天气

它的前一夜必将受到折磨

于是我去看望诗歌报的读者

抱着他昏睡的头留了影

影中的我

像一匹灰狼

在夜的桥端眨着眼睛

 

第一章:埋在被下的断骨,

偶尔像蟋蟀一样鸣叫

 

我们把战争称为古老的伤痕

把遇难称作命运的不幸

他抱着诗稿入睡了

睡得对自己的命运了如指掌

 

他说:在下雪天去找一个情人

是写诗人的愿望

 

一个人在梦里对自己和人世的要求

特别高  一个人在病里对自己和

人世的要求特别少

一个人在梦里的绝望容易安慰

一个人在病里的绝望安慰太难

 

一个忧郁的人去护理病人

又会出现些什么

 

那里的时间已经没有了

从不健康的肺里向病人传达知心话

谁能听?

病人只能从你摧残的脸上

去浮夸手术台的坚强

去注射孤独

 

埋在被下的断骨

偶尔像蟋蟀一样鸣叫

 

转过长廊

一个老人的双脚齐断

这种场面

使一个孩子的目光也断了

病危的人什么都不懂

什么都懂

 

其实我以前就是这个样子

站在路口  大病初愈

庄严    傲岸   不可一世

枯叶轻轻的运动

不敢打扰我

尤其怕我提示我朋友

我们的手臂不如从前

招不来一些友好的目光

还有满院的病味

和出院后随时听到的失恋的交谈

 

天黑的时候

我会经过西门桥

去找另外一个健谈的女人

她可以去看我的病人

让病人的余暇得到安慰

那时候我这个护理的男人

便悄然走开

让病人的欲望在床上自生自灭

 

 

第二章:一个受伤的男人像烂了的弹簧

 

去医院的街

满是潮湿的啤酒味儿

我的脚在入睡之前

挂在门上

并成为这扇门的钥匙

随时准备外出

可我的护理完全靠手

我的手

挂在窗上

准备随时推开窗子说亮话

 

世界像一个离婚的男人

自己不清醒而又睡不着

他看着我  记住了病床的号码

随时有可能把谈话中断

 

    铜仁的冬天

像一个拧不动眼球的女人

那些皱纹消失了外在的力量

一个受伤的男人

像一根烂弹簧

回不到以前那一场场美丽的邂逅

 

无所依存的我

守候病人几乎成了惯例

还有为了奔赴一餐简朴的饭食

我坐着三轮车

咕哝着无力的眼皮

与几个女人一起吃饭

那过程简单不过

司机恐慌地看着我

把前轮撞在电线杆上

 

她孑然一身

仍然在等我

惨淡的灯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庞

那里有我熟识女人臭味

我带去的汽油味和烟味

所有这些

不能说明我在准备生活

 

睡吧

不管你是谁的女人

都应该学会哭

我看见病人的女友抱着他

像乳钉一样钉着他的背

我没有看见

护理些什么了

我什么也记不清

我好像没有回到医院一样

 

如果你的父亲是乞丐

那么他仍然是你的父亲

如果你的妻子是娼妇

她仍是你的妻子

十年前我不是真正的男人

十年前我在铜仁大街做梦

也没想到会成为一棵树

沿着苍茫夜色行走的一棵树

我和我生锈的儿子的亲吻

会生出草莓一样的幼芽

我只会提着那把吉他

面东而坐

锦江河含烟而入吐鱼而出

而我满脸的胡须不像个父亲的样子

但是我知道这个位置无法让人替代

 

每次垂钓过后

都会看几眼医院

也许那是一种忧伤的表达方法

并不满意无从表达的语言

在住院过后重新显示

这也是学习和努力的过程

出院后你才能表达以前的一生

 

第三章:作为诗人

骨头已经为另外一些意象

 

我抵达最初的饥渴深处

被骨头抵挡着支撑着

这似乎是一种期待和希望

就像我不用爱情去期待自己的思想

我知道自己的肋骨用钢丝拴着

不是用来造女人的肋骨

受伤的人全盘崩溃全都失去不可怕

男人那东西

它的精华不是骨头

它的蒙味是可以启示的

 

我失去的东西呢?

日夜的退缩

像割开的伤口

靠骨科医生附带缝合

仍然在漂流

仍然在流血处长满苔藓

这是由幸福引发出来的安慰

苔藓    苔藓

 

作为诗人

骨头已经为另外一些意象

像阿炳的《二泉映月》

是用智慧的肋骨拉出来的

看到伤口的人不算诗人

治愈伤口的人不是诗人

把骨拉成长剑的人不是诗人

诗人只是从洗泻的骨声中

写出那根摇晃的血蒂和骨桩

发芽的骨头只是诗人的一些启示

一个诗人必须在受伤以前

已经预备好疼痛的录音带

而且只能作为男童的梦歌

 

孩子用科学家的口气描述宇宙

是浪漫诗人

病人用科学家的口气描述宇宙

是古典诗人

 

我们必须是结束的开始

作为病人

要学骨头

自己和别人的骨头

 

 

第四章:奔波是一种传染

 

跟潮流走是一种传染

崇拜和效仿是一种传染

那情绪的感染往往纠缠着我们

因而传染曾与宗教在一起

传染曾与纪律在一起

传染可能成为一个国家的法规

号召的响应是一种传染的实现

一个人不断地创造一生尝试一生

一个人尽可能把自己作为传染

 

进入别人脑子里的思想

如果不是自己的就是一种侵略

奔波是一种传染

它使你苦辛长苦辛

 

走向这个途径

我们会不约而同来到一个地方

是哪里    该是哪里

旅游的人终被人隔绝

好奇必将跪下

世俗潮流无时不刻地喧嚣

流行音乐的磁带是子宫

新闻或者特写

都无所谓将来

面对每晚常见的女人

要用闪电的热情对付她

我爱你

一旦染上你的情绪

半句话就是相思的花蕾

没有人能表明时间与空间

我思想的细菌

在路上寻找春天的椅子

我们生孩子或者养花

远离性病的大门

 

思想本来就是在我的体内

靠传染和呼吸的思想

有响声如细流或咳嗽

像亲密无间又难区分的朋友

或者孪生兄弟的不同人才

我无所谓我

除非我是自己或自己的父亲

 

 

第五章:输血,像呼噜的狗一样进屋了

 

 

好象是在 楼梯顶端

迎接一个回家的人

或者像月光滑过长廊的呼噜

紧张不安地走着

输血的过程是回家的人投宿的过程

 

 

活命的一次机会

像呼噜的狗一样进屋了

你在做梦吗

听说过救世主造人吗

也许没有对象的祈祷是对的

你是趁上帝偷睡时到人间的吗

固定的贮血量

整个宇宙的贮血量

能使每个人澎湃吗

整个世界的海洋有一滴血吗

用一滴血兑进大海是对的

这就是人们爱海的原因

 

而楼梯口的人

是我是你或者都不是

我住在另外一个地方幽灵说

有些人我们不能去看他

有些人任何人都可以去看他

有些人可以去看任何人

两个人的血管连通可以导致死亡

你的法典不能贴在我们的门上

即使可以

我的妻子会把它撕干净

人道主义可以使法制遭到破坏

输血不是做爱

可以率领血液作乱

 

 

6、医院的门窗一道光

 

是时候了

要把病味放出去

我躺在医院的床上 

远远能看见窗

想象的雨拿走了路

我忘记了做梦的时间

忘记了不该忘记的恩人

 

我一直不明白去看我的女人

思想和关系

我的宇宙是软腹

那窗口是一首歌

当我什么也没有时我看到它

无穷无尽无法入睡

是谁的心在门口丢掉了

我跪不到哪儿去捡它

 

看不见窗时

伸入梦里

身子的阴影伸入暗屋里

一道光

火柴头似的笑容

从软腹里飞了出去  不见了

 

我的喉咙

因为门上的招牌而暗哑

一个医生是想人看病

还是为人治病

病人还是我的病人

住院了

我看见入院的人很多

走到门口

想到所要找的女人将变腐烂

她的头发被雨淋脱了

我不明白什么时候让我出去的

难道我留念病么

我梦见蜘蛛般的手

从窝里飞出去  不见了

 

爱情不能结束一切病痛

只有时间才能结束一切

风水树抱着坟地闪光的骨头歌唱

我们高兴的地方

往往是阴凉的沙漠

统一于一串的珍珠

哪有撒掷地的声响动听

我的宇宙是软腹

我的爱人是软腹

我歌唱自己的遗产——石头

在此之后任水和阳光流放

 

旋环的道   没有鸟声

它是一个寂静的中心

这是我一直没有对自己的宇宙断言的缘故

出入的门窗

也是病味的出口

我犹豫不定

   我的宇宙

你看不出来

我只身前往

 

2020511日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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