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浣女(散文)
寄白
夏日的傍晚,热气还没有完全消退,我便出门散步去了,我喜欢这种时刻,将自己沉浸于夕阳的余辉里,心境似乎格外舒畅。
我习惯性的穿过建春门,来到古城墙脚下贡江边,手扶护栏杆站在河堤旁,欣赏着夕阳与千年古城墙,与东河古浮桥融为一体的美景。正陶醉真中,江边码头下忽传来啪啪啪一下又一下的敲打声,我循声望去,原来是好几个女人正在江边忙着搓洗衣服,那啪啪啪的声响,就是其中一位挥动手中棒捶,一下一下捶打衣物发出的。
哦,久违了,这响声既熟悉又陌生,既亲近又遥远。一下子把我带回到孩提时代,眼前仿佛出现了母亲将我绑在背上,我晃悠着小脑袋与母亲一起来到江边码头洗衣的情景。
我兴致勃勃地走近这群洗衣女,几个看起来略显年轻的大妈似乎无暇搭理我,连头都没抬一下,只顾搓洗着衣物。我索性走到那位挥动捧捶的大妈身边,与她搭讪了起来:“喂,大妹子,你洗衣服的样子真好看,很特别唉。”
大妹子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怀疑我是不是一个变坏了的老人,幸亏我和善的面容赢得了她的信任。她露出笑脸开口说话了:“都老太婆了,有什么好看,有什么特别,不就是洗个衣服吗。”
“不,大妹子,别人是用双手搓洗,可你是用棒棰捶呀。”
“你是说我手上拿的这个东西吗?”大妹子一边干活,一边陪我聊起了天。
“是呀!”
“它是我婆家祖上留下来的,用了上百年了。”
“哇噻,这么长时间了呀,难怪它都变了颜色,棒上都呈凹凸状了、”
大妹子听我这么一说,再次停下手中的活,将那棒捶细细打量起来:“哟,这位先生,你不说我还从没留意过,每次回到家,就那么随手一放,没太在意,”
“大妹子,你贵姓呀?”
“哎哟,先生你别这么文皱皱的,什么贵不贵的,我姓章,立早章。”
“你丈夫呢?”
“他呀姓吴,口天吴。”
“天妹子,你这不挺有学问的吗?”
“我一个下岗女职工能有什么学问,都是跟着我那死鬼学了那么一点。”
“我们这位章大姐的男人呀是个教书先生,学问大得很呢!”
我和章大妹子的聊天终于引起了其他几个洗衣女的兴趣,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是的是的,章大姐俩口子相亲相爱,家庭和睦生活幸福得很呢!”
我追问到:“你们几个姐妹相互都很熟悉吗?”
一个穿格子裳的洗衣女说:“我们几个呀都是街坊邻居,就住在中山路,虽然不是同一个小区,可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章大姐手上的那粮棒棰,是她吴家老奶奶留下来的。”
“哦,是这样呀。”我转过头对章大姐说:“大妹子,这棒撞可是你吴家的传家宝,你得好好保存哟。”
章大妹子嘿嘿地笑了两声,我接着同道:“现在生活好了,家里都有洗衣机了,为啥还下河里来洗呀?”
那位穿格子裳的大妹子又一次抢着说:“嗯,习惯了呗,今年夏天太热了,家里又是空调又是电扇的,耗电量大,能省就省点吧,反正闲在家里也没事,再说了下河洗衣也凉快,还可以看着风景呢。”
另一位洗衣女插嘴说:“这河水的冲刷力,加上我们双手的磨擦力,洗出来的衣服比洗衣机洗的还干净呢。”
说完,大家一起哈哈地笑了起来。我正欲开口还想说点什么,就见一位七、八岁的小女孩从码头上走了过来,嘴里真叫着:“奶奶,奶奶,天黑了,爷爷叫我来接你回家呢!”
章大妹子应声道:“嗯,快了快了,咱这就回去。”
看着走过来秀气可爱的小姑娘,我小声问章大妹子:“这女孩是你……”
“哦,是我孙女。”章太妹子将孙女拉近身边,指了指我说:“来,快向爷爷问好。”
待那小姑娘甜甜地叫过我之后我问她:“喜欢穿奶奶河里洗过的衣服吗?”
“喜欢。”
“为什么?”
“穿上它有河水的味道,还有奶奶的味道。”
小姑娘的回答,引得大家又一次开心地大笑。
是呀,我也闻到了妈妈的味道。
再次抬头仰望夕照下的千年古城墙,东河古浮桥,以及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的一群客家女子,这不是天底下构思最精美,最古朴的一幅画卷么?
2023/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