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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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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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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的成长连载

第八章 美丽相约,初恋味道

32

人走运了,顺风顺水,一片坦途,障碍都会绕开走。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缝呢。

高家被幸运眷顾,一路开挂,心想事成,做啥成啥。祁家掉进了霉运的陷阱里,越陷越深,喘不过气,爬不上来。

那年连续天灾后,霉运如影随形,缠上了祁家,让其置身恶性循环之中,再努力都是白搭。

在四明山,祁家夫妻俩比任何人都勤俭,比任何人都节约,可一切无济于事,现实逆着愿望,背道而驰。

只要涉及开支,为了省钱,祁家做什么都得再三掂量,比较权衡,做到成本最小化。就连买头猪崽回来,都要买一窝猪崽中最小的那一头。母猪一胎十多只猪崽,块头最小,那是因为不会吃,才不会长,到了出栏换钱的时候,还是一幅没有长大成猪的猪崽样。有经验的农民最不愿意要的就是这种猪崽,所以,这种猪崽最便宜,一斤要低两三毛钱。

便宜没好货。那时候,假冒伪劣产品在广大农村市场找到了用武之地,专找那些贪图便宜的农民。买的种子是最便宜的,买的化肥农药是最便宜的,这样一来,蔬菜的产出,稻谷的产量,都是最低的。年复一年,即使勒紧裤带,省吃俭用,祁家也入不敷出了。

为了不苦孩子,祁茗和朱鹏夫妻俩争分夺秒,早出晚归,没昼没夜地干活,活成了四明山最勤快的农民夫妻,也活成了四明山村民茶余饭后的笑柄。都说天道酬勤,付出就有回报;都说先天不足,后天可补,可对祁家来说,这些道理都是骗人的,麻痹人的,老天爷对祁家夫妻的勤奋,对祁家的苦难熟视无睹,祁家是年年希望年年失望,日复一日的努力,但窘迫的境况一点不见好转——毕竟他们流的汗水和血泪替代了不了农药化肥,芝麻的种子也长不出西瓜来。祁茗和朱鹏一年到头,白昼黑夜都耗在地里,可收成就是差强人意,拖了四明山农民的后腿。

祁家已经揭不开锅了,别人吃香喷喷的白米饭,祁家喝粥;别人吃鸡鸭鱼肉,祁家咽青菜萝卜,油都舍不得放;别人穿绫罗绸缎,祁家人的麻布衣服上补丁摞补丁,一件衣服,老大长个了,穿不下了,老二穿;老二长个了,穿不下了,老三穿;老三穿不了了,老四穿;老四穿不了了,老幺穿;老幺穿不了了,还可以撕下来做补丁布。

好在祁茗会过日子,做稀饭时,剁两个红薯放进去,抓一把玉米放进去,剥几颗花生米放进去,味道倒也不错,孩子们喝得欢,营养也勉强跟得上。孩子们苦中作乐,给这锅粥,取了一个颇具阿Q精神的名字:“祁氏八宝粥”。这种做法,菜也省了,油也省了,味道也有,比在生产队的时候强多了。

祁茗和朱鹏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希望他们考上大学,摆脱苦难,脱离苦海,不要重复他们的老路。只要孩子们争气,再苦再累,他们也心甘情愿。带给这个家庭慰藉和光亮的,就是孩子们的成绩,每个学期,每个人都能拿回鲜艳的大奖状,那堵残破不堪的墙上,都被孩子们的奖状贴满了,看上去倒别有一番风景。

偶尔来祁家串门的亲人朋友,看到满墙的奖状,都是心生佩服,赞不绝口,夸祁家孩子争气。趁客人赞赏之际,祁茗尝试着向他们借钱。一开始,借了谁谁多少,祁茗还能用脑袋记下来,慢慢地多了,就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了,要把账记在本上。

记账的那个作业本,是孩子用铅笔写满作业,废弃后,祁茗要了过来,再用钢笔记账。那个记账本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姓名、数目和日期。时间有先有后,数目有多有少,高欣被置顶在最上面。从时间上讲,高欣是第一个借钱给祁家的;从数目上讲,高欣的最多。

苦难是最好的教育。祁茗相信上了高中的祁宏懂事了,明理了,每次祁宏回到家来,等其他人睡去,祁茗都要把记账本拿出来给儿子看看,让他心里有数。借着昏黄的煤油灯,祁茗给祁宏讲记账本上新添的那笔欠账的来龙去脉,要他记下来谁在最苦难的时候帮过他们。祁茗希望儿子化苦难为力量,奋发图强,在学校不要跟人攀比,要有自知之之明,更不能走错了路,辜负了全家和那些帮助过他们的人。

祁家的状况,高欣看在眼里,想拉一把,却无从下手。借给祁家的钱,高欣从来没有催祁家还过。高欣想得很明白,也看开了,那些钱,祁家能还就还,不能还就算了,还多还少,什么时候还都无所谓。

让高欣最担心的,还是这对夫妻的身体。俗话说,人是钢,饭是铁。哪怕是辆拖拉机,也要喝油,也有停下来维修的时候呢。再这样没完没了地操劳下去,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血,他们的身体迟早会拖垮的;如果他们的身体垮了, 这个家就更难了。

四明山的人总结祁家败落,是因为子女多,读书的多,开销大,能帮忙做事挣钱的少。祁家甚至成了四明山送孩子读书导致败家的反面教材。这点,高欣也认同。高欣认为目前祁家摆脱困境的最好办法,就是让祁宏辍学,给祁家分忧担愁。祁宏已经长大成人,书也读了不少,那年代,高中生在农村算是文化人了。作为长子,到了为祁家分忧解难的时候了。只要祁家愿意迈出这一步,死局就活了,死结就开了。牺牲祁宏一个人的前途,换来其他四个小孩的前途,从做生意的角度来说,是一笔成本小,利润大的划算买卖。

祁宏辍学后,做什么,高欣都计划好了。高家的生意进展顺利,摊子越来越大,正是用人之际。高欣忙不过来,也水平有限,老婆王红梅就更不行了。祁宏数学好,到他家来管账,很合适。他高欣不会亏待祁宏,不会对不起祁家,只想帮助祁家。高欣准备给祁宏开一份很高的薪水,这份薪水,上不封底,视情况来,至少要保证祁家其他四个小孩学习无忧,帮助祁家三五年后走出困境。

这事儿,高欣酝酿了很久,也考虑得很成熟了,就差找个机会对祁宏朱鹏夫妇说了,不说,高欣憋闷得慌。

33

那天晚上,高欣从县城回家,在进村的机耕道上,看到了祁茗和朱鹏扛着锄头,拖着疲惫的身体,披星戴月,正从地里回来。

车灯下的祁茗更瘦了,披散在脑后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看起来让人心酸。祁茗比高欣还小两岁,不到四十呢,可累得就像一个五十岁的农村妇女了,在他们那帮一起长大的同龄孩子中,祁茗是第一个开始白头的。

高欣再也忍不住了,他踩了一下油门,越过祁茗和朱鹏,把车停在他们面前。

高欣拉开车门,下了车,准备跟这对夫妻好好谈谈。

看见高欣,夫妻俩停下脚步,把锄头从肩上放下来,撑在地上,跟高欣打着招呼。

高欣掏出一包芙蓉王香烟,抽出来两支,一支递给了朱鹏,一支递给祁茗。朱鹏接下,祁茗没有接——她不抽烟。

祁茗没接的那支,高欣把它叼在了自己嘴里。

高欣掏出打火机,打亮火,帮朱鹏把烟点上,再帮自己把烟点上。

在四明山,给不抽烟的人递烟,既是客套,又是尊重。

朱鹏狠狠地吸了两口,顿时感觉香气扑鼻,沁人心脾,浑身疲惫烟消云散。他已经很久没闻香烟味了,为了孩子,他烟也抽得少了,虽然谈不上刻意戒烟,但有就抽,没有就忍着。芙蓉王这种上等香烟,也只有偶尔碰到高欣了,朱鹏才有机会抽上一支两支。

看见朱鹏贪婪的抽烟模样,高欣把剩下的那包烟塞给了朱鹏。朱鹏也不客气,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揣进了上衣口袋。

“再这样苦下去,你们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还要不要自己的身体呀!得想想办法,改变一下了,”高欣开门见山地说,“干脆让宏崽休学,来我家管账吧,我给他开高工资。”

虽然这句话的意思是高欣第二次对祁茗说了,祁茗还是感到十分错愕,也生气了。

不就是借了你一点钱么,就像借了你一升米还了你一升糠似的,就像借了不还似的,再怎样也不至于拿人去抵债呀,也不至于牺牲了祁宏的大好前途,赔上祁家的最大希望啊。

苍茫的夜色淹没了祁茗那张写满愠怒的脸。她尽量平复了一下情绪,不让高欣感到自己内心的不满,怎么着都是祁家欠高家的,以后还要有求于这个土财主呢。

“欠你的那些账,我们会还。我们还不起,将来孩子会还。”祁茗对高欣斩钉截铁地说,“祁宏的学,是一定要上,坚决不能断的。我们就是再苦再难,拆屋卖瓦,喝尿吃灰,也要送他上大学。”

朱鹏也连声附和,表达了对老婆的坚定支持。

高欣倍感无奈,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对榆木脑袋的夫妻,都凑到一块去了,说话做事都不晓得拐弯抹角,也不分青红皂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三个人都明白,对方都是性格倔强的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改变不了谁,真是话不投机三句多。

高欣把抽到一半的香烟往地上一扔,用皮鞋后跟使劲地踩了两下,转过身,拉开车门,钻进车里,打亮火,一踩油门,轰的一声跑了。

车尾扬起的尘土,喷了祁茗和朱鹏满脸满身。

高欣本来想捎夫妻俩一程。可是这种气氛,这种态度,谈话后的这种结果,让高欣没法接受。高欣觉得自己很冤,一片冰心向玉壶,却被当作驴肝肺了,还被祁茗误解了。

高欣好久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了。他已经是闻名全县的农民企业家了,就连县乡镇干部,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陪着笑脸,给他几分面子。至于四明山那些知根知底的乡邻,谁不在他面前说话点头哈腰,低三下四,拿着讨好的眼睛仰视地看着他呢?

没想到,他为祁家操碎了心,祁家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反倒像他高欣要沾祁家便宜似的。

34

高欣要祁宏休学没有成功,四明山倒有一个人休学了,而且当事人不觉得遗憾,而是前所未有的解脱,前所未有的兴奋,他甚至觉得早就要休学,不要读那个让人劳心费神的书的。

这个人就是张伟。

张伟也在祁东二中读高中了,他高祁宏一年级。虽然成绩一塌糊涂,中考离录取分数线很遥远,但这并不影响张伟昂首挺进这所全县最好的重点中学。

张解放以体育特长生的名义,把张伟弄进了祁东二中。在学校,打篮球、打排球、踢足球,张伟还是蛮喜欢的,虽然水平一般,与其体育特长生身份不符;坐在教室里,看着黑板,听着课,做着作业,张伟就头都大了,脑壳清痛,他听不进,也记不住。

看着讲台上的老师,课桌上的书本,张伟常常灵魂出窍,他想,要是这个书能不读,那就好了。可张伟怕伯父张解放,是张解放把他弄进来的,他得对张解放负责,为了张解放,他只得乖乖地在学校呆下去,在教室里坐着,哪怕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不思进取,闲极无聊的张伟,很快就找到了新的乐子,他发现祁东二中的女生很多都是不错的,小姑娘要颜值有颜值,要头脑有头脑——不聪明的女孩是考不上祁东二中的。

张伟纠集了几个像他那样臭味相投的纨绔子弟,成天到晚地在校园里游荡,到其他班上发掘漂亮女生,追逐漂亮女生,纠缠漂亮女生。今天这个,明天那个,看上了,死缠烂打,弄得女生们鸡飞狗跳,惶惶不可终日。不少女生跑到学校领导那儿告了这帮人的状,那些基层老师,尤其是班主任,意见很大。可学校领导碍于张解放的面子,抓住了就批评教育一下,应付着过去,没抓住就算了,毕竟张伟也没弄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不得不说,让张伟最中意的女生还是高燕。可张伟从镇一中毕业了,上了县城,高燕还在镇一中呢,远水解不了近渴。那个年代,那个年纪,有钟情的男人,可不是他张伟。

祁宏也上了祁东二中,张伟想去看看他,毕竟是来自一个村庄的老乡,也顺便侦察一下祁宏班上有没有漂亮女生。

在祁宏班上,张伟暂时没有发现漂亮女生,由于和祁宏不是一路人,没有太多话题,张伟觉得没趣,打了个照面,说了三五句话,就出来了。

在走廊上,张伟却发现了新大陆,看到了女生凌林。张伟当场就钉在了那儿,他没想到祁东二中还有一个这么仙女的新生:干净白嫩的瓜子脸,黑溜溜的葡萄眼,弯弯的柳叶眉,线条分明的樱桃嘴,秀颀的身材就像生长在四明山深山老林里的一根竹笋。

凌林身上散发出来的高贵优雅的气质是高燕身上所没有的,也是祁东县城的姑娘们没有的,那些农村姑娘就更不具备了。张伟心花怒放,如获至宝,暗自庆幸这趟没有白来。

张伟眼钩钩地看着凌林像蝴蝶一样飞进了祁宏隔壁班的教室。

知道了凌林在哪个教室就好办了,以后就容易找到了,她想躲也躲不掉。

麻着胆子往凌林班上跑了几次后,张伟就放肆放纵了。一次课间,张伟在走廊上拦住了凌林。凌林想闪开,张伟没让,僵持了片刻,看着惊慌失措的凌林,张伟实在没忍住,一把抓过凌林的手,把她拉进了怀里,出其不意地在凌林脸上亲了一下。

凌林猝不及防,吓得花容失色。从张伟怀里挣脱后,生气的凌林跑到校长那儿告了状。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让张伟没有想到的是,他伯父张解放官大,凌林父亲官更大,凌林是县委凌书记的女儿。

听了凌林委屈的哭诉,凌书记很生气,他把张解放和二中校长分别叫到办公室,狠狠地训了一顿。凌书记要张解放好好管教张伟,不要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凌书记要校长拿出切实措施,整顿一下校风,不要因个别害群之马毁了其他孩子的前途,坏了二中的校风。

张伟很快就知道自己闯祸了,他逃出了学校,躲进了游戏厅打老虎机。他在游戏厅里玩得昏天黑地,物我两忘。等张解放找到他,已经是一周之后了。倔强的张伟说什么都不愿回学校读书了。张解放没有办法,只得给他办理了退学手续。张解放知道,他这个侄儿再耗在学校,那是害人害己,说不定还会弄出什么乱子来,只得给他另谋出路了。

张伟也不愿意回四明山,他觉得那个山沟沟不是年轻人呆的地方,没有县城生活丰富多彩,不好玩。休学的张伟白天在祁东县城东游西逛,晚上回张解放家吃饭睡觉。张解放被张伟逼得没有办法,两个月后,将他安排进了国营祁县黄花菜加工厂。

张伟负责黄花菜采购,专门与高欣对接。采购黄花菜,张伟倒也轻车熟路,与高欣又是熟人,配合默契,彼此心照不宣。

35

祁宏上县城念书,把高燕的心带走了一半,另一半被高燕放在功课上。不知不觉就有一个多月没有看到祁宏了,高燕实在忍不住了,准备上县城,到祁东二中看望祁宏。

国庆节那天清早,高燕上了陈晓明的车,奔向县城。

陈晓明是高家车队的司机,也是高燕的表哥,祁宏的小学同学。从那个月起,每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陈晓明背着高欣,上镇一中把高燕接上,送到祁东二中校门口,下午再把高燕接回来。

陈晓明虽然读书不行,初中没毕业就休学了,但他最佩服的就是祁宏,他觉得祁宏和表妹高燕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高燕东问西问,找到祁宏的时候,看见他正蹲在学生食堂的角落里扒拉着中饭。那碗白米饭没有菜,用白开水泡着,饭面上洒了一点盐。身上穿着的那件破旧衣裤,有好几个补丁,最大的那个在屁股上,补丁下端的缝线处开裂了,露出来里面的蓝秋裤。

由于过于寒碜,祁宏不愿意跟同学坐在一起吃饭,他经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把餐用完。对祁宏来说,吃饭不是享受,只是交差,让身体撑下去,保持用功学习的体力。

这一切,让高燕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的眼泪都出来了。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高燕,让祁宏又惊又喜。他窘迫地站起来,问高燕吃了没有,准备给高燕打菜打饭。

“你请我也不能在这儿请呀,”高燕嗔怪地说,“起码也得下馆子,吃碗阳春面吧!”

既然高燕这么提出来了,祁宏也没法拒绝,只好端着碗,领着高燕到校外吃阳春面。半路上,祁宏下意识地捏了捏口袋,口袋里还有十块钱,是上次高燕给他的五十块钱中的一张。尽管省吃俭用,能省的尽量省了,那五十块钱,还是只剩下这一张了。高欣的钢笔坏了,漏墨水,把手和作业本沾得到处都是,他正准备吃完饭,到街上买支新的呢!再穷再省,用来做笔记,写作业,答试卷的钢笔是省不了的。

高燕来了,祁宏还是很高兴。下馆子就下馆吧,买钢笔的事,先放一放,请高燕吃碗阳春面再说。

两人走出校门,拐进了校门口那家最好的小餐馆——立志湘菜馆。

他们选在最里面角落的桌子上,面对面地坐了下来。高燕没有理会祁宏,她没有要阳春面,而是拿着菜单,点了三荤一素,一共四个菜。三个荤菜都是大菜,一份东安国宴鸡,一份永州血鸭,一份祁东盘龙黄鳝;那份青菜也是最好的青菜,是蒜蓉红菜苔。

看着高燕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地点菜,祁宏心里直打鼓。那些菜,一份的单价就超过了他口袋里那张十元钞票,合起来的总价,就更离谱了。祁宏在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他该怎么找老板说,先把账赊下,改天再过来给钱,或者利用国庆假期,帮老板打几天短工,洗碗端盆子,把钱还了。

菜被端上桌后,祁宏还在考虑老板会不会接受自己的还钱方案,他满腹心事,含含糊糊地招呼高燕吃菜,自己筷子都不敢动一下。

“吃呀,傻瓜,”高燕给祁宏夹了一个鸡腿,嗔怪地说:“你放心好了,钱我带了,我一个富家千金,怎么会让你一个穷书生买单呢?”

祁宏尴尬地笑了笑,也彻底地放下心来。

祁宏很久没有尝到肉味了,他开始放开手脚,狼吞虎咽起来,高燕给他夹啥他就吃啥,一夹到碗里就被祁宏塞进了嘴里。那四盘菜,除了那碟蒜茸红菜苔,三碗荤菜,高燕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点,其他的都被祁宏吃掉了。

看着饭足菜饱的祁宏,看着底朝天的饭碗和菜碟,高燕很开心。虽然是祁宏吃的,在高燕看来,祁宏吃了,才让人高兴,自己吃了,反倒没法高兴了;祁宏不吃,她才不高兴呢。

祁宏满足的样子让十六岁的农村姑娘高燕突然明白了,原来她的人生如此简单,幸福如此简单:只要祁宏吃好了,她就吃好了——尽管她的肚子还是空荡荡的;只要祁宏高兴了,她就高兴了,看着祁宏吃饱喝足,守着祁宏度过分分秒秒,就是幸福。

那顿饭,两人吃了很久,也想一直吃下去。饭菜清光了,两人就坐在那儿喝白开水,他们看着对方,说着话,谁也不想起身离开。

深秋了,外面风很大,也开始冷起来了,饭店里温暖如春,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对方就是自己的壁炉,让人暖到了心里面。

下午三点多,老板娘不耐烦从柜台那儿不断地用眼角横过来,催促他们走人。两人不得不站起来,走出了餐馆。高燕把祁宏拉进了旁边的一家裁缝店,给祁宏量身订做了一套深色的西装;又给祁宏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

十多天后,祁宏到裁缝店取了那套西装。穿上西装的祁宏,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就像换了一个人。祁宏站在裁缝店的试衣镜前,看到自己也是那样的风流倜傥,雄姿英发,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帅过,简直就是帅气逼人,潘安再世。

到黄花菜加工厂交完货,陈晓明开车过来接高燕,高燕和祁宏已经在校门口等他了。

分手的时候,高燕塞给了祁宏一个信封。不用看,祁宏都知道,里面又是钱。他知道那笔钱是高燕从父母给她的那份零花钱中省下来的。高燕把父母给她的零花钱掰成了两半,一半自己花,另一半留给了祁宏。

虽然很有钱,高欣没有骄惯高燕,零花钱都是计算着给的,不多也不少——当然,如果高燕一个人花,是绰绰有余的;如果高燕和祁宏两个 人花,就捉襟见肘了。

高欣不知道女儿把一半零花钱省下来给了祁宏,高燕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他。

祁宏没有推辞,他又是高兴又是心情沉重地接过了钱。祁宏知道,如果推辞了,就伤了高燕的心。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钱收了,把高燕的心意和情意领了,自己努力,将来加倍奉还,给她一个好未来。

从高燕手上接下钱的那一刻,祁宏产生有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想法,觉得这个钱,已经渗进了他的身体里,变成了肉,变成了血,变成了骨,变成了髓;这个钱,已经钻进了他的脑海里,变成了知识,变成了解题思路;这个钱,已经融进他的人生,变成了一份庄重的承诺。

“下个月,我再来。以后我每个月来一次。”

上车前,高燕转过身,望着祁宏说。

祁宏点点头,心里满是兴奋,满是感动,满是期待。

“好好学习,将来考二中来吧。我在二中等你。”祁宏对高燕说。

祁宏觉得一个月见一次,太久太久了,他希望高燕考到二中来,他们想见就见,想在一起吃饭就在一起吃饭,想在一起聊天就在一起聊天,想在一起散步就在一起散步,想在一起读书就在一起读书-——他还可以做她的老师,为她辅导功课,帮她成为学霸呢。

看着跑远的车,祁宏美美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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