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的一个星期天,我刚满22岁。因为姐姐要出嫁了,我要到离我家很远的姑妈家去送请柬。姑妈家在邻省,离我家有60公里的路程。而且,那时由于跨省普通公路互不维修,交通极不便利。如果乘客车去至少要弯道100公里的路,并跨越三省,陆路、水路转几次车、船才能到达。然而,庆幸的是我知道有一条年久失修的近道。可是,这条路很少有班车经过呀。于是,我决定骑自行车前往,并打算当天返回,因为第二天我也要上班。
从我家到姑妈家途中还要经过本省的一个邻县,我家到邻县只有10公里的路程。这条路也不好走,平时往来车辆很少。恰巧这天雾很大,10米之外不见人影,因此这条路行人和车辆就更少了。
阳春三月,长江一带已是万物萌生,百花盛开了,金黄的油菜花漫山遍野,百里飘香,沁人肺腑。唯觉遗憾的是这天阴沉沉、雾蒙蒙的,给人一种梦幻朦胧的感觉。
我有一个习惯,走路或骑车时总喜欢低头沉思,没大注意往来的行人。骑了不久,突然迎面有人喊我,“先生,能不能载我一程呀?”我抬头一看,还以为是进入了梦幻世界。一位年轻貌美,打扮时尚的“仙女”竟飘然眼前。我稍定神凝视,方知是真的。
当时,我还以为她是个轻浮的女子,就拒绝了。因为,我不喜欢那些随便与异性搭讪的女孩。“不好意思,我今天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有急事,不能载你了。”我婉言谢绝了。可是,她再三央求:“先生,我今天运气不好,等了很久都没有车了,我已经走了5公里,现在实在走不动了,请你行行好吧!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呀。”(当时,要是换上其他年轻人肯定心花怒放求之不得呀)。
当我近距离打量,发现她真的太漂亮了!约1米65的身材,着装典雅,皮肤白皙,两条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迷人的丹凤眼,樱桃小口特别甜美;她举止大方,谈吐优雅,看不出一丝半点的轻浮;那高跟鞋上沾满了泥土,一脸的无奈和那期待的眼神。我终于心软了,载上了她前往邻县。
一路上,我们谈得很投缘,我告诉她我姐是演员要结婚了。可是当我报出姐姐的名字时,她说她听说过我姐的名字。并且,她告诉我她也是演员,在省戏剧院工作。噢,我万分惊奇,当时就猜出来了,她就是演过电影《泪洒相思梦》,还在近期热播的电视剧《烟花三月》扮演女二号呀!(因为,听说那个小有名气的影视演员——李X就是邻县人)。结果,我真的猜对了。她那天是在外地巡回演出回来途中,剧组车辆路过家乡时,她临时决定回去看看的。因为怕耽误其他同事的时间,她选择在国道通往他们县城的路口就下车了。谁知道边走边等走了一个多钟还没有班车经过。
交谈中我告诉她我是一名教师,工作之余爱好文学,虽然投稿大多被退回了,但是我依然痴迷于文学。
“两年前,我收到南方电影制片厂的邀请函,邀请我速去制片厂由专家指导修改之前投稿的剧本《悠扬晨曲》。可是,这件事像梦幻一般,结果一场欢喜一场空!”
她追问:“怎么了?”
接着,我讲述了事情经过——
“接到通知后我特别高兴,于是,拿着邀请函请好了假,接着打好了相关证明。也不是故意张扬,可是,一时间这一喜讯在当地被疯传。于是,恭喜者络绎不绝,要求请客的也纷至沓来。于是,我把两个月工资全请客了。晚上回家后,我反复叮嘱父亲明天6点一定要叫醒我,不然会赶不上去火车站的早班车。
第二天,父亲大约4点钟就起来了,可是他看见我的房门紧闭,几次想叫醒我却又犹豫了。他想让我多休息一会儿,大不了赶不上头班车就坐二班车吧。后来到了7点钟,他见我还没有起来,于是大声喊叫却没有听到我答应,他突然感到不妙,便破门而入。结果,我因为劳累和兴奋过度引起了肺结核老病复发,吐了很多血,昏迷在床上。
幸好家人迅速送我去了医院,通过及时抢救,性命保住了。可是由于我身体原因没有及时前往电影制片厂,结果计划没有变化快,剧本后来却夭折了......”
她静静地听着,替我惋惜。接着,她说出一句让我很惊讶的话,“我们年龄差不多大,其实我很羡慕你的,你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有才华!我们演戏只是吃青春饭的,我也厌倦演艺界里妒贤嫉能,勾心斗角。”
呵呵,我佩服她快五体投地了,她倒羡慕我什么呀?我倒感觉不好意思了。
接着,我把我去年在省刊发表的剧本《今天我是你的新娘》告诉了她。不料,她说她已经知道了,戏剧院正准备组织创作组进一步修改该剧本呢。任务全交给了他们单位了,连几个主角都事先敲定好了,准备尽快完成定稿进行排练了。
哇,我的天哪!怎么连我自己还不太清楚呀?只是听文教局的领导说可能要借调我去市文化局。
一路上,我们谈笑风生,一会儿就到达了她家(其实是他丈夫父母的家)。
由于有事在身,我只是在她家喝杯茶稍坐片刻就告辞了。
后来,她帮我联系了他们剧团里的一位老编剧帮我指导修改剧本。其实,我对戏剧创作一窍不通,而且年轻缺乏生活阅历和专业知识,所以,修改工作几乎全部是他们完成的。而且,定好了要在国庆节期间开始排练《今天我是你的新娘》。本来,女一号非她莫属的,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并且身怀六甲不能上阵了。后来想起,才慌然大悟——那次路上“艳遇”时,她可能是因怀孕身子虚弱走不动了。
通过多方打听我才知道,她爱人是一名特警,也是她的同学,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她拒绝了很多条件优越,地位显赫的追求者,毅然与一名普通军人走上婚姻的殿堂。可是,在他们结婚不久的一次特殊抓捕行动中,他爱人不幸牺牲了。当时,她才刚刚怀孕,她不顾家人们的轮劝阻,坚决不同意做“人流”,要为丈夫留下遗孤并发誓用生命去呵护孩子。当时,很多亲友对她的“壮举”都不可思议,也深感惋惜和遗憾!
就在我前往她单位修改剧本时,她已经休假了。听说,还是住在公婆家,以便多陪伴两位老人。我们也很久没有联系……
三个月后的一天,我刚好要到邻县去拜访一位文学老前辈,因为他已经发表了十多部长篇小说,对戏剧也造诣很深的。我想顺便去看看邻县的这位影视明星。这天,天气特别好,我的心情也很爽,有多少人能见到明星呀?我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见一见仰慕已久并且与我生命中有过交集的明星啊。
告辞大作家,我骑车一路奔向西郊,可是路上恰巧经过一片墓地。由于看见一座新坟,我心里不免有些害怕,才提心吊胆地瞄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座新坟的花圈上分明写着她的名字呀。当时,我还幻想着可能是同名同姓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嘀咕着走近坟墓,谁知道再走近去辨认敬献花圈的单位时,我的心猛然在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差点晕倒过去了。这是怎么回事呀???一个年仅23岁,前途无量的演员竟夭折了!我不敢相信,也无法面对现实啊!
通过打听才知道,灾难真的在五天前发生的。
那天她正步行赶往医院去做孕检,路上却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当时,一辆急转弯的摩托车被急驶的货车撞飞了,伤者在路上疼的打滚,可是,这位肇事司机见势不妙便逃之夭夭。她腆着大肚子急速过去将伤者扶起,正准备喊人过来帮忙营救,却被后面疾驰而来的小车撞倒在地......当时,她神志清醒却发现下身大出血。送往医院的路上她反复叮咛“保孩子!不要管我,一定要保住孩子呀!他是赵家的遗孤,也是我的命根子啊!”。遗憾的是,当时一所县级医院竟然没有足量的血浆输血,后来急忙转院,结果耽误了抢救时间,可惜,两条生命都没有保住。
几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一个横空出世的明星就这样陨落了!她不但是一位女明星,而且还是烈士的遗孀,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啊!!!老天啊!两所鼎鼎有名的医院竟也回天无术?!
时光流逝的真快,转眼三十年过去了。但是,我永远忘不了这位与我曾经有过美丽邂逅的影视演员。
今天我是你的新娘,披上婚纱特别漂亮,对镜梳妆完全是明星模样,幸福和羞涩挂在脸上,亲朋好友举杯贺喜,一个个满面红光喜气洋洋。
今天我是你的新娘,临别时我却依依回望,爸爸在一旁热泪盈眶,妈妈攥住我的手久久不放。我的泪水在滚滚流淌,精心打扮的靓妆泪沟一行行。
亲爱的新郎,你站在一旁为何不心伤?一片喜悦却在脸上荡漾。今天我伴你步入婚姻的殿堂,期望你一生与我风雨同航,挥动你有力的臂膀,为我采来幸福的阳光,卿卿我我真情守望,恩恩爱爱地久天长!
她那甜美的歌声仍然在我耳畔飘荡着,
她纯洁、忠贞的爱情感天动地,
她那美丽的笑容和亲切的话语,将永远铭记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