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爹

媳妇踢了丈夫一脚：“赶紧过去吧，又该给你爹洗脚睡觉哩，你要不想去，我就过去哩。”丈夫嗯嗯地答应着，站起身来，放下手中的活儿，径直走到了老爹的身边。

老爹育有五男二女，恢复高考那年，只因老大错过了考大学的机会，结婚成家不久就分家另过了，其他四位兄弟姐妹相继考上大学，参加工作后，他们结婚成家都留在了城市，现在，有的当上了科长，有的当上了局长，只有小妹的职务低，她是一所学校的校长。他们各自的小家庭非常殷实，用老大媳妇的话说叫做小康生活。

老爹原来和老伴儿一起在前院的老宅生活，前年老伴去世后，老大就把老爹安置到了自家东屋里。老大说，一是方便照顾老爹的生活起居，二是一家人在一个院更热闹。

见老大过来了，老爹笑笑：“这是今天老三给我的零花钱。自从你娘去世后，我缺的不是钱，缺的是和我一起说话的人。有你和媳妇管我吃喝，我要钱也没用，还是你放着吧。”老大接过钱：“一家人哩，你拿着我放着都一样，来吧，我给你洗洗脚、睡觉。”父子俩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安顿好老爹，老大又回堂屋和老婆亲热去了。媳妇问：“伺候好你爹了？”“嗯，放心吧，他是我亲爹哩，我能对他有二心不成？”老大瞪了媳妇一眼。媳妇说：“不是我不放心。我害怕你在老爹面前有个闪失，无法给你四个弟弟妹妹交待。”

媳妇说着，老大听着，他俩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老大和媳妇在家伺候老爹，其实，老爹的一切费用都是弟弟妹妹给的，还有老大一家子大大小小的开支哪一笔用着老大自己操心？母亲去世的时候，四个弟弟妹妹商量过，平时老爹在家跟着大哥生活，四人要不定期地把老爹接到城里各自家里生活一段时间，具体情况以老爹自愿为准；兄弟俩每人每月给老爹生活费1000元，两个妹妹负责老爹一年四季的穿戴，逢年过节及老爹的生日另计，遇到老爹头疼发热的时候，所有医疗费由两个弟弟负担。协议定好了，征求大哥的意见时，老大媳妇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一群小的赡养一个老的，有钱出钱，没钱出力。很好。”

老大一家人孝顺老爹是出了名的。村民们说，在老爹面前，老大从来都不敢大声说话，每天都是老爹想吃啥，媳妇就做啥，老爹除了吃饭、睡觉、闲逛、听收音机看电视外，啥事没有。在村民看来，老大是村民们的孝心榜样，每当有村民遇到儿女不孝顺父母时，村民们都要拿老大举例子：看看人家咋孝顺父母的？

老大孝顺老爹是应该的，老大媳妇孝顺老爹则成了村民中的好典型。为此，县乡妇联还授予老大媳妇“好媳妇”称号。一次，有记者来采访老大媳妇，她说：“我们孝顺老人，这是做儿女的义务，应该的。谁都有老的时候，老人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我们在老人面前尽孝心，给儿女们起到了示范表率作用。等我们老了，想想我们是如何孝顺长辈的，女儿们自然就知道如何孝顺我们了。”你瞧瞧，别看老大媳妇是个农村人，说起话来却一套一套的。

老大在家伺候老爹，两位妹妹不止一次地夸奖大哥大嫂：“都是哥嫂在替我们尽孝心。”弟弟妹妹也都是知道感恩的人，要过年了，大家给老爹准备的年货一个比一个多，当校长的小妹还给大哥打了电话：“老爹过年的东西我们都准备齐了，还有大哥你们的。你们只等着过新年吧。”

听到这里，老大笑笑：“你们工作都忙，伺候老爹有我呢，家里的事儿就别操心了。”老大媳妇则说：“老爹跟着我们，应该的。应该的。”

这天夜里，媳妇问老大：“你知道我凭啥孝顺你爹不？”

老大笑：“你是我媳妇呗。”

“呸，美的你不轻。”

“凭啥？”

“凭你的弟弟妹妹有本事。叫你自己说说，咱两个儿子进城上学，有吃的有喝的有住的，你花一分钱没有？咱在家种地，收麦的时候，你只管在地头等着装粮食口袋往家里拉就行了，收割机的钱有人出；种秋的化肥、种子不需要你操一分钱的心，有人给你送到家门口；除草、浇地、追肥更不需要你动手，弟弟妹妹都提前给你雇好了帮工。咱也是在家种地的，与左邻右舍相比，咱从来不需要投资一分钱，但每季咱都是旱涝保收。你的弟弟妹妹是咱家的靠山，你爹是咱家的一棵摇钱树。只要你爹不死，你有权有势的弟弟妹妹一直在位上，他们每天从指头缝中漏漏就有咱花不完的钱。”

媳妇像细数家珍一样，滔滔不绝，老大边听边点头，幸福、自豪的满足感写满脸上。末了，媳妇又说：“你看咱邻居张大毛，养个猪，把整个家弄得不像样子，而猪呢，有时也不争气，不是今天病了，就是明天不吃饲料了，一年到头，人累个半死，钱没挣多少，瞎忙活不少，咱养爹，啥风险没有，只赚不赔无风险。”说完，媳妇美滋滋地倒进了老大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