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花草

几年前，为了小孩上学，换了新居。总算是有了真正意义上自己的家，不再为了租房搬家而苦恼。

一切都与所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打工族一样，这里的生活，除了下班和休息日在家里，其余时间都在工厂和城市之间奔波忙碌，生活节奏总是随着这个城市的发展而越发快捷。也逐渐习惯了这种早出晚归，步履匆匆的生活，一则是为生活所迫，二则是因为不想被这个快速发展的城市甩开太远。

这个石屎堆砌起来的现代化工业城市，工厂林立、车水马龙，空气变得异常浑浊而压抑，满眼望去，除了高楼还是高楼，很多时候，天空总被灰蒙蒙的尘土笼罩。总是期盼下雨的天气，雨过天晴的那两天，总是空气最好的时候，天空湛蓝湛蓝的，偶尔飘过的丝丝泥土气息和淡淡的花草香气，那准是绿化带或谁家阳台上飘过来的，虽然短暂而转瞬间消逝，却是久违了的清新空气侵入心脾。

岭南的四季大部分时间都是湿热的夏季，四季不是很分明，到了每年的五月份至十月份这个漫长的时间里，屋外屋内都很闷热，加上高楼林立的小区通风效果不是很好，室内就象是蒸笼一般。风扇吹出的风也是热的，现在想来，如果没有装空调，这个漫长的夏季将无法度过，发明空调的人定是在异常闷热的环境里才被造出来的。

在阳台种植些绿色植物，是高楼的一大风景。从住进新居开始，我便在阳台的方寸空间里种上些花草，一来显得阳台有些许的生气，二来也将大自然的颜色中和一下墙体的单调，三来在夏季也能抵挡住一些炙热的阳光。随着每年的不断更新和添加，小小的阳台也快被花盆摆满，呈现出各种颜色充满的空间来。

在我25岁以前，都是在重庆农村的老家度过的。重庆地处长江中上游，虽然历来有火炉之称，但其因为依靠长江和嘉陵江的水系，又是有名的山城，所以四季分明，自然生态在城市乡村都显得生机勃勃。

生活在群山绿水的农村，春华秋实、夏雨冬雪。氤氲的泥土和花草气息，满眼的山花烂漫，满山的鸟语虫喃，天空辽远而清澈，山泉幽雅而清凉。春天油菜花的耀眼，夏天密林里溪水的嘻戏，秋天田野稻香的丰收，冬天满山皑皑的雪景。在农村，无论大人小孩都没有在城市那般拘束，农忙就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吃自己种的粮食蔬菜、自己养的家禽猪肉。

80年代中后期，开始不满足自给自足的农村人，随着改革开放思想的潜移默化，无论是进城里打工，还是在农村搞副业，都让曾经寂静的乡村沸腾起来。还记得儿时屋外的小园子，种满从野外和校园带回的花草果树，那也是打发课余时间的好去处。或躺在夏夜繁星点点的树下听虫鸣闻夜香，或提水浇肥锄杂草，或剪枝固架垒护栏……没有所谓的陶冶性情，也没有所谓的世外桃园，就是一种对自然对绿色的偏爱，也或许是对大自然绿色的一种亲近和本能的喜爱，唯此而已。

毕业后，为了生计，南下广东打工，在东莞生活了二十多年，这里是早已成了我的第二故乡。在改革开放的洪流中，这里早已由一个个小小的渔村，变成工厂林立、车水马龙、繁华喧嚣的现代化城市，城市的无限扩张里，也因此失去了原本的山野清泉。在方寸空间里，我们依然执着于期望用盆栽，来留住一点点大自然的绿色；在高楼林立的阳台，摆弄一些鲜活的植物，让空气中多一点清新的芬香。在下班和周末休息时间里，逐一检点阳台的一盆盆花草：浇水、松土、剪枝、分盆……其实这些花草只是些平凡的品种，细心照料下，一段时间后，开始绿叶繁茂，不同季节开着淡淡香气的各色的花。在阳台种花草，其实也不用怎样的伺候，这与温室的花不同，和在野外一样，经历着风吹雨打，日晒夜露，只需给它们定时浇水就行，间或几月撒几粒肥料，就可以四季都郁郁葱葱。在岭南的气候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秋天和冬天，所以，大部分植物花草保持着一年四季的鲜活。

在岭南，夏季占去一年的大部分时日，阳台的花草，除了可以挡去一部分暑气，也给燥热的身心带来些许清凉。夏夜，待气温慢慢降下来，四围也些微安静的时候，遇上少云的晴朗的夜晚，还能看到天上星星点点，或明或蒙的月光，这时候搬一把椅靠近花盆躺下，闻着脉脉的花草的气息，整个身心顿时就清凉下来，这样自然的清爽，自比空调房的冷气要宜人数倍。

雨过天晴的夜晚，也别有一番景象：雨水将花草叶片上的粉尘洗刷干净，晚风轻送，空气中氤氲着花的清香。遇上有月亮的晚上，月华如水，倾泻在沉睡的大地，稀疏的亮闪闪的星星，天际偶尔飘着的浮云，偶尔滑过天穹的流星，整个身心仿佛又回到二十几年前的重庆乡村小屋外的晴朗的夏夜。朗月高悬下，雨后小区绿化带袅袅雾气升起，夹杂着清新的泥土和花草的香气，轻笼着你，无酒自醉，身体竟轻松地有些酥软起来。屏息聆听，草叶间似有小虫在呢喃，还是月宫里偷懒的月兔躺在桂树下的轻酣。

春夏季节总是有很多与花草有关的情怀可以记忆，阳台的花草，其实只是在城市石林的罅隙里，试图挽留的一点自然绿色的空间，我钟爱着这片充满生机的方块小地，而且，因为它是自己亲手摆弄出来的景致。无论是在白天、黑夜，春夏秋冬，还是风雨飘摇、烈日爆晒，对自己动手培植的花草，我总是怀有一份感情的，会为它欢喜，忧愁，自豪，牵挂，毕竟那也是家的一部分。

还是一样的忙碌着的生活节奏，还是一样的生活环境，还是一样的城市天空，每天拖着或疲惫或沉重的身心回家，摆弄一下阳台的这些鲜活的植物，慢慢的心情也会平静下来，白日里的疲惫和紧张也开始松弛下来。

阳台上的花草，不是我魂牵梦萦的美景仙镜，却是我消疲解乏、陶冶性情的最牵挂的地方。

我酷爱我阳台上的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