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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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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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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村里的路

1988年,我还是个孩童,我家门口是村里的东西大路。每天过往着勤劳的人们,有的扛着锄头,有的用地排车推着农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各家门框上的小喇叭,每天正午按时广播着各种新闻,不过没有人去关心。人们像定了时钟一样,收听天气预报。如果有雨,村里的路上就会出现匆忙奔走的行人。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春天需要雨的时候没有雨,路被踩的像石头一样坚硬,走在上面很轻松、舒适。到了夏季,雨水渐多。因为是土路,总有些高低不平,一下雨,满路泥泞,到处是水坑。特别是到了耕种或收获的季节,很是难行。可是人们还是要每天干农活,路再难走也要下田,为了省事,人们都光着脚,就算沾了泥,洗洗就好,要是穿鞋,一天三双鞋都不够穿的。人们又不习惯穿雨胶鞋,一是贵,二是捂脚,三是穿着太沉干活不利索。可是遇到连阴雨,光脚上就会起水泡,到了晚上痒的难以入睡。有时人们就会想,要是村里的路能铺成柏油路该有多好。

1995年,政府规划修一条公路从我们村西经过,距我们村也就是一里路。人们开始天天议论起修路来。村干部召开会议,商讨一下能否把我们村的东西大路也给修一下。经多方打探,困难重重,要想修到村里只有自己想办法。村里人激情很高,说只要让修,就算自己掏钱也行。因为这条土路给村里人受的苦太多了,雨天车子陷进泥里,半天出不来;拉着庄稼爬个坡,要两三个人帮忙才能推上去;装车子系不紧绳子半路就会翻车。听说在柏油路上一个人拉一千五百斤粮食是件很轻松的事。村里人纷纷向村支书请愿并承诺说,如果他能张罗着把这条路修上,全村人给他树一块丰碑,这是村里几百年来不曾有过的殊荣。那一段时间,很少见到村支书在村里溜达,只见天不亮他就骑着他的大金鹿出去了,天黑了才回来,他瘦了,黑了。一个月之后,修路的工程车开进了村子,石子石灰水泥运进来了。一条并不算很宽的石子路修了起来。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振奋的了。村里请了县里的戏班子唱了三天三夜。在村中心的路边,立着一块丰碑。

路好走了,人们的干劲就足。干劲足,收成就好。村里的拖拉机、三轮车渐渐多了起来。公路通车了,大货车开进来,人们把种的蔬菜、大蒜运出去。蔬菜大棚一个紧挨着一个,大蒜等经济作物也跟着多了起来,本来是粮食主产区,现在慢慢被蔬菜主产区取代。种地再不用像以前那样辛苦,因为通了路,地又平整,大型的农用车都能排上用场,耕地是挂着4个犁铧的80拖拉机,播种有播种机,收麦子是大型的联合收割机,打农药有机动喷雾器,总之,人们明显感到以前几天干不完的活现在一天甚至半天就干完了,剩下来的时间舍不得闲着,就想办法种点菜,或到到镇上的工厂里上班。年轻的纷纷开始出去打工,只要在村西边的公路边等着,就有客车经过,人们坐到县汽车站,在那里集合,有去北京的,有去广东、深圳的,有去西安的,也有去青岛的,都在这里等候前来招工的安排,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家来。过年是最热闹的时候,相亲的小伙子大都是西装革履,打领带戴手表,虽然有时认不出是几点几分,但是派头很足。路边停放着崭新的农用三轮车上拉着满满一车相亲礼物。也有小伙子直接带着女朋友回家过年的,父母们自然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2004年,这条简修的石子路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因为车走的多,加剧了它的损毁。老支书看着这条路,满目苍夷,心情沉重。他想再次号召村民集资修路,可没有几人回应,都在各自忙各自的活计。人们已经对给他们带来财富的路不再那么关心,关键还是不愿出钱。人大概就是这样:在穷的时候很大方,富了就变得吝啬了。老支书漠然的转回身,回到家中坐在椅子上点燃了一支烟。他突然想起了电话本,看到上面的几个电话,他的眉头舒展开来。这次路的修补是用石子水泥把路上的坑、残缺之处填平,补好之后,路好走多了。人们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依旧忙碌着,但大家都记得修补所花的十多万元钱是本村常年在外的几个买卖人出的。

2017年,新的村支书响应“村村通”的政策,重新规划了村里的道路,在原来的路面上进行加宽,把村里的各条小路也进行修建,基本上每户一出门就是好路。这次路的修建参照了新标准,从规划路线、打路基、铺路面,每一项都有人专门检验,路的两侧还铺设了排水管道,这样多雨的季节就不至于出现一片汪洋的景象了。人们的出行再也不受天气的限制,电动车、汽车渐渐成为人们的主要出行工具。农村的大机械化已经到来,年轻的愿意在家种地的,往往承包近百亩地,几个人合作购置大机械,一年的收成比出门打工还要强。从这条路上走去的人,有的上学有了出息,有的打工做了老板,有的做买卖成了生意人,当然也有欠赌债逃出去的。人们奔波着、忙碌着,村里很难找到懒散的人了。

路还是原来的那条,人还是原来的那些,只是他们都变了。人修了路,路把财富送给了人们,人们又把路变成康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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