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红霞
雨记得了这个地方。
我走出屋子。两三点雨,急不可耐地扑向我。刚才,我还明明看见,天空中一大群不认识的云,围拥。犹豫着,该往哪里扔雨点。直到看见我。
淋湿叶子,在上面打滚,化作透亮的珠子。淋湿一朵冬天残留的花,再淋湿几声鸟叫……路,渐渐地变化,一块一块地暗,像是没有完全湿透的衣服。行人正在变少。
平时啁啾的鸟儿,乱吠的家犬,还有不时出没的野猫,这会儿都不见。是村子有隐藏东西的本事吗?平时喧闹的,聒噪的,嬉笑的,一切东西,这会儿都不见。雨就是那个喊口令的人。
三三两两的雨,落入河中,激起一个个小圆晕。忽的,整个河面鼓起水泡,就像奏起春的序曲。转瞬间,又恢复。
模糊了,模糊了。
推开窗户,就是另一个世界。
石捣臼已经好久没有被使用,几十年来,没有捣过一粒米。它有些空虚。“或者,我可以捣一捣雨水。”寂寞的它,如是说话。因此,雨更碎了,更细密地垂落。
雨把屋顶淋了个透湿,没一处是干的。我居高临下地听烟囱抱怨,被雨呛着。
那间矮仄的老屋,瓦片已经旧在了时光中。有老妇在念经,长一句,短一句,高声一句,低声一句。
“笃、笃”的声音被裹挟在低小的屋檐下,钻出屋外的声音,被淋成了落汤鸡。可以想象老妇们,围坐木板的虔诚样子。雨被她们的认真感动,更是留恋着不肯离去。
佛事已经结束。
“雨伞有吗?噶大的雨,噶远的路……”主持的老妇歉疚地说话。好象在说给雨听,下了这么久,也不晓得停。
雨淋湿人干燥的心情,湿得无法收拾。
雨不停,我听到了“汩,汩”的水声。河道在喝水,水渠在喝水,水缸在喝水,田里的植物也在喝水。边喝边打饱嗝。就连我为种树挖的,半途而废的坑,也饱得直满出来,这场雨拉近了它与天空的距离。
渐渐的,雨小了,但我还是在水洼里看见了它。经过雨的洗涤,狗吠变得清晰。一声声悬在油菜地上。
树抽发新的叶。连日的雨,化作片片嫩绿,几乎可以掐出水来。
一只猫,踮着脚走过小桥。警惕地回头,绕过一滩水,拐进一个场地不见。
天暗了下来。
“啪。”一盏灯亮了一间屋子。
“啪。”又一盏灯黑了一间屋子。
所有事情都在屋子里发生,是雨把人们堵在了家中。
雨记得了这个地方,点滴淋漓,身边的所有东西都湿了。
——作者笔名无非初晴,本文发表于《核桃源》 2015年第4期,总第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