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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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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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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

清明的雨还是搅乱了春色,湖中迭起的涟漪泛开,天郁沉的像一部默片。四月沉默了不说话,放映着刻有划痕的影碟,像是几十年代的声音断断续续,悲剧中的主角走得磕磕绊绊。

是谁用蜡黄的胶卷,把人间留在四月,把四月给了人间。

我以为世界真的如诗,符号不那么清晰,句句牵丝带意,篇篇浮华,好像四月天里雨如烟,山花正开。可我越往前走,句点变得明显,世界摘掉诗化的帽子,露出真容,头上实是一片贫瘠,倒不是无人开垦的荒地,而是挖得太深,变成了沙漠。我变成了神话里勇敢的人,却没那么聪明,伏下身开始数这些砂砾。高高在上的人望着我,颇有耐心,仿若天上星不眨眼。

也许人间没有四月,人间四月只在理想主义者的朦胧诗里。如是这样,那些费力博人一笑的花儿也许就要抱憾走进土里,带着对人间的绝望,不堪地变得灰黄,那悲哀到极点的眼神没有换来分毫同情,反而是在泥土亲吻后大雨的恣意谩骂、大风的浇灌和捶打。

我闭上眼睛,希望用一个夜替代白昼,用一个梦逃离现实。想象确有万千星辰躺在暮河里,梨花万千地开了,雨和风也都舒缓,像安静岛屿上安静的轻音乐。成长了多少多少年的沙滩上没有一个脚印,在那儿我不用一腔愚勇地数着沙子。 黄鹂的歌声拥抱我,我拥抱了春天,真正的春天,真正的人间四月,我的春天,我的人间四月。在那儿我不会庄周梦蝶,不会为了一个背影徘徊在河边。我也许在船上,也许在酒炉旁,柴火是新添的,沸着的炉子咕咕冒汽。我不会真的酩酊大醉,即使会了,也有人搀着我的肩膀,边骂边笑,走过梧桐路,走过芦苇荡,在湿腾腾的夜里影子被打乱又重组,重组又打乱。是汩汩的泉水、是半开的窗、是刚长出的月牙、是我把目光放进夜色里,深深的凝望。

如果我知道要活得现实,我就不会在人间四月里醉生梦死。异如飞蛾扑火,我亦把那屏后灯看作了云上月。人间已是四月,只我不认,只我不觉。

我只记得第一抹花色,野草中的白,碧绿浮萍中央的天鹅。不是蒲公英,风一吹飞不起来,它只是无名地生于荒芜之上,不带着迎春的使命,只是恰好张扬到了四月。慢慢的我的荒原也有植物破土抽芽,我像从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撕扯蛛网,慢慢地由暗到明,眼睛由迷蒙到清晰。利刃往空气里劈了一下,世界的伤口裂开又愈合,也许疼只有一瞬,可疼只在这一瞬。

哗啦啦落了场雨,淋湿人间,淋湿山丘和野树,淋湿四月,淋湿灵魂,淋湿行人有些脆弱的肩膀。人间多了林黛玉,一滴雨水就要撑破那娇颜,几阵风那垂柳就被摇碎。

这是我的人间四月吗,这么轻,这么薄,像宣纸一样。

南方正落叶,我走得快了些,走出四月的夜。还以为到了秋天,风也长出了霜,走过我的皮肤,一点清凉。可如今是四月天,再凉一阵恐就燥热了,惹人厌的虫象征着夏天的蠢蠢欲动。

我独想要我的人间四月,不在永夜,不在幻梦,不在眨眼间,只完完整整地在我眼前,在不远处霄灯下,在层峦的山后面。可能我会在某处走廊找到吧,夕阳同样地斜照,驳杂的光影在地板砖,是四月的脚丫子。也可能藏在楼梯的拐角,我的一瞥;藏在几张纸片里,在花绿的伞下,雨把伞沿砸下,我的头也低下来。

保温杯蒸蒸的热气、老旧的电话机。嘶哑的声音、明媚的声音、清脆的声音、沉默的声音、鸟的声音虫的声音、我的声音你的声音。红纸上的油墨字迹、一颗没有破损的心。光的影水的影、风的影雪的影、你的影我的影。如果在春天一定要有事物消亡,我会把自己献上。如果在春天一定要有一个答案,那我把自己剖开也找不到、把心脏给予也填不满。因为我早已空空如也,在那千疮百孔的十二月。

从青铜到铁器,人类用了多少年;从冬春至秋夏,流云走了多少圈。从我睁开眼,到我再一次走进黑夜,再一次找到光明,还要耗费多少血液。猛然地我把头抬了起来,看见一张张漠然的脸,刹那我知道人间的命运只在一秒不到的时间里重新落向我。

还有些不屑。

依旧是四月天里,街巷人影绰绰,我风尘仆仆穿行而过,雨后的水洼溅起打湿了赶路人的鞋和裤管,人群那么密,步子那么紧,不同的目的却使人与人此刻相聚。我毅然决然地向前然后扑空,扑空然后退后。终于我明白一些事情刻意不得,不如停一停,尝尝巷头的茶水、巷尾的酒。还好,我走的不远,没错过太多。

事实是这样,我也曾试着走到四月的尽头,看看半枯半盛的树,看看支起一半的太阳,看看也会犹豫的时间,看看寄出的信,在不高的楼台上,看看我的承诺,我的誓言。黑色的笔耕出一片片田,却写出了四月飞雪。

人间四月已回,只我所想,只我所念。不是我的春天,不是我的人间四月。永远吧,我活在四月里,永远地活在四月里,永远地不欺骗。

我觉着你像云,好轻好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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