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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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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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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

雨天适合矫情。

临窗抽一支烟,烟雾浓稠妖娆,半倾着向雨中飞去,舒展散开肢体,如飞天的仙女。有散碎的雨滴落在夹烟的手上,也有雨滴穿过烟雾的身体,它们已趋化缥缈,压根儿不在乎这些打击。

零散的灯光在各种角落亮起,映着亮晶晶的屋顶和车顶,一时恍若江南。尤记得三月苏州的雨后,也是这样清凉绵密,清凉的是空气,绵密的是气氛,烘托得恰好温柔暧昧的气氛,就想那个穿着高跟鞋撑着油纸伞的女子,踏着湿哒哒的青石板路,踽踽而行。我没有画着水墨的油纸伞,脚下也没有被历史浸泡的青石板,我靠在窗口抽一支烟,伸到窗外的殷红的烟火险些被雨水浇灭。

雨还是太大了。雨丝缠绵最好,轻飘飘落在干净清爽的发丝上,路灯照亮一头的缤纷心事。

不知公园里的荷,会不会煮一碗清茶,倚在枝头听雨,听到尽兴处,摇头晃脑地低吟几句不成调的曲子。雨是她的知己,烈日不是,露水也不是,而那只起起落落的蜻蜓早已没有影踪,它的翅膀不染雨滴,什么时候都能飞。她画地为牢,还要长满棘手的刺,不给人采摘。她,越是艳丽,越是冷清,越是温润,越是决绝。

雨更大了,单调的一致的雨帘和声音,是要我闭目塞听吗?这真是顶级的哲学!它从成形到落地,这一路都在参禅悟道,很幸运没有任何羁绊,它最后将真理顺利给予我。这世界是太闹腾太嘈杂,令人心烦意乱,雨是我的知己,适时浇灭那点蠢蠢欲动的矫情的小火苗。它像一个老者,参透了世俗,一生缄默,难得倚老卖老一回,说给受委屈的孩子听。

这雨,苏东坡也淋过吧?那年的黄州,他年届不惑却一无所有,幸有几分薄名,换得三五盏黄酒大醉一场,一行人游到野外,恰逢急雨。雨滴又大又凉,劈头盖脸;小路泥泞不堪,几欲滑倒。友人纷纷向前跑去,这荒郊野外能跑到哪里去呢?意外总是不讲道理,不给讲价的余地。那一刻,即便斯文的文豪,也想爆句粗口吧?穷困潦倒时的一场急雨,给了多少人崩溃的勇气?雨也可以遮羞啊。可苏东坡不。他迈着将来还要涉足岭南和澹州的四方步,用他标榜了千余年审美的眼睛和豪气,逼退了那场不期而遇的雨。有什么呢?一蓑烟雨任平生,穷不穷雨不雨的,他都是千年来仅此一个的苏东坡。

还有仅此一个的我。

这雨,果然小了。烟也抽尽了。烟和雨,都走了。

我留着满嘴的薄荷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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