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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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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与湖

沙与湖本没有交集,沙是沙,湖是湖,它们各有各的道路,各有各的成因。

当风带走风化的石头,细小的砂砾经过一程又一程,一碎再碎,风便它们遗落在荒野。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完全依靠风的力量,载不动了就洒落,载得动就继续,沙子堆积成沙丘,沙丘移动连成片,沙漠就此形成。

当气温开始变化,空气开始流动,风诞生了。云在风吹拂下飘散或聚集,然后运化成雨,飘落人间,渗入地下或汇成河流,随同地下水一道向前奔波,水流越聚越大,越积越多,形成大江大河。

这些水流不断汹涌前行,它们或平静、或急湍、或欢快、或愤怒,因势而就,遇底则淹,遇高则绕。遇到一片洼地,一些流水停下前行的脚步,开始歇息,于是更多的水停下脚步,整个洼地立刻丰满起来,形成了一个体态丰盈的湖。

而那些沙本来就是干燥的,令人心生绝望的。一片一片,寸草不生,一座一座,光秃秃的没有生机。他们彼此拥挤,又彼此取暖,风不断地把它们从这一片吹到那一片,从这一座移到那一座,他们永远不知道明天的落脚地。

千载一遇,流水来了,它们充满柔情地躺在沙子的臂弯里。阳刚之气的沙粒迎来了阴柔之气的流水,它们本不同道也不同路,是机缘让它们在这里相遇。于是这里不再单纯地叫沙漠,流水也不再单纯地叫河流,人们都叫它沙湖。

阳刚和阴柔并蓄,从此沙丘得到水的滋润,它们不再干巴巴,不再热辣辣。干燥炎热的气流遇到那湖水便变得温顺,不再急躁,不再火爆。流水在沙丘的怀抱中,极尽温柔,长途奔波的疲惫一扫无遗,柔顺的个性开始显露,它们要在这温馨的港湾里休养生息,与沙漠同患难,共生死。有了沙丘的呵护,湖水开始慢慢变大,丰韵的身姿日渐迷人,蓝色的湖水映照着蓝天白云,映照着那巍巍贺兰山。

金生水,这符合五行相生的原理。大片的沙漠用广阔的胸怀把湖水揽入,相互浸入,慢慢适应。水生木,湖水里的芦苇开始生长,它们一年比一年繁茂,一年比一年健壮,深深地插入湖水之中,一丛丛,一簇簇,一堆堆,一片片,生在宽阔的湖水中。它们有幸成为沙湖的孩子,沙丘是父亲,宽阔无边,踏踏实实地坐在那里;湖水是母亲,温柔贤惠,坦坦荡荡地拥抱着它们。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里的芦苇还很年轻,还没有长穗,但却赋予了它诗情画意。沙湖之芦苇,它们在日出日落之中,又有多少浪漫爱情故事从中被抒写。它们一年就要经历一生,从生发到长成,到谈情说爱,到白头偕老,到终成正果。它们浑身都是宝,一身献给人类,自己毫无保留。有诗云:浅水之中潮湿地,婀娜芦苇一丛丛,迎风摇曳多姿态,质朴无华野趣浓。这就是朴实的芦苇,它们生生不息,扎根在沙湖之中,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同时还繁衍了无数的鸟类。

朝霞映红天边,湖面上留下一道血红的印迹,远处的贺兰山淹没在苍茫之中,沙湖在沉睡中苏醒过来。鸟儿们倾巢而出,飞跃辽阔的湖水和丛丛芦苇,在湖面上留下黑色的影子。它们开始了一天的活动,寻亲访友,交配觅食,或三五成群躲在芦苇丛中谈天说地;或传授孩子们觅食和逃过天敌的本领;或与心上人约好在隐秘处卿卿我我。沙湖的鸟们给平静的沙湖带来了生机,让人感觉那辽阔静谧的沙湖之中的繁荣和热闹。就如高空俯瞰下的城市,看似安静的表面之下,是熙熙攘攘,你来我往。如果鸟们是飞在湖面上的精灵,那么湖面之下则是鱼们游玩的故乡,它们潜于水下,不与鸟争锋,只在芦苇之间穿梭。

湖有湖的特色,沙有沙的个性。湖是一个相对独立的世界,这里的花鸟鱼虫又各有它们的特性。沙是另一个世界,不像湖那样有显露之魅更有隐含的美,沙是胸襟坦荡的,不留隐私的,更像它豪爽的性格,不喜隐藏,所有一切一览无遗。沙丘之上的骆驼一队一队或卧或行,此时,沙漠之舟和湖底之鱼离得是如此之近,它们本应天各一方,永生难以相望,是沙湖让它们相邻在一起。

上百只骆驼卧在潮湿的沙滩上,上百张嘴不停地咀嚼,上百根木棍穿过它们的鼻孔。它们被编成队列,一队一队地排成行,然后一队一队地卧倒,游人一个一个地骑上去,然后向沙漠走去。隐忍,负重,任劳任怨,这些美好的词语最好就用在它们身上。驼队慢悠悠地从一个沙丘走向另一个沙丘,终点就是起点,起点也是终点,从日出走到日落,从春天走到秋季。它们是沙湖最辛苦的劳动者,没有鸟的自由和鱼的安逸,一把盐就是它们的动力。

而我们只是沙湖的游客,平静的湖面被疾驶而过的游轮划出一道长长的印痕。乌云越积越厚,向湖面压下来,远处的贺兰山被云层掩埋的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痕迹。划过的印痕开始慢慢愈合,然后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游轮惊动了芦苇丛中窃窃私语的鸟儿,它们很不情愿地飞起来,叽叽喳喳的抱怨声响过头顶。当游轮远离,它们又飞回芦苇丛中,继续它们的约会。

雨终于下了起来,整个沙湖笼罩在一片烟雨之中。

天上的水和地上的水连成一片,那些芦苇在雨中更加摇曳多姿,它们扭动身子,为等待这样一场雨的到来而欢欣鼓舞。它们更像是一群群少女,在这个天然浴池中洗浴,天空是一个淋浴器,刷刷刷地清洗着她们婀娜多姿的身体。叶子更绿了,根茎更亮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刚才还热浪袭人气势汹汹的沙丘终于被雨水的气势压了下去,此时也有些疲沓,默默地立在那里,任凭雨水浇过头顶。和湖水的秀丽相比沙丘有些粗犷,就如西北的汉子一样朴实,憨厚,光秃秃的头被洗的发亮,那几丛野草就如胡须,零零星星,点缀在其中。

雨中的沙湖才恢复了它的宁静,湖面上不再有各种隆隆声,人类的所有水上活动都停止下来。沙丘上不再人山人海,嘈杂鼎沸,每一粒沙都素面朝天,接受雨水的洗礼。是一场雨把所有的游客都压缩回那个大厅里,厅外的雨水哗哗地拍打着湖面,厅内的人流前拥后推,热闹非凡。

选择靠近沙与湖边界的一处座椅坐下来,静待雨停,雨水流入大厅的边缘,漫到脚下,一滩一滩。这里既能看湖又能看沙,看湖时迷茫一片,看沙时一片迷茫。脚下的雨水终汇聚成河,流入湖里,那湖水仿佛在慢慢上涨,把整个大厅都浮在水上,晃晃悠悠地飘向前去。风把雨卷进来,洒落游人一身。

游人开始三五成群地坐在那一排排长椅上,而你却独坐在我的对面,我不知该望那湖水,还是望你,望你时你低头不语,望湖时你抬头略有所思。湖面上的芦苇在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你的秀发被风扬起,高高地飘在脑后,如同那沙湖之上油亮的苇叶。风渐渐大起来,雨被吹进来,对面的人群开始往这边移动。我给你挪出一个位置,你坐下后却撑起一把伞,把两个人遮在伞下,以阻挡那风雨。

我们相视而笑,默不作声,静静地等雨。

且让我写下一首诗,为那湖,也为那沙;为陌生的你,也为多情的我:


如果没有那条河

沙和湖便不会相遇

如果没有这场雨

你就不会坐到我身旁


沙与湖相遇

它们可以在这里相守终身

我和你相遇

注定只是过客

雨停后你我各自离开


我和你只是来看沙和湖

你不是湖我也不是沙

我们只是路过

你向沙滩走去的同时

我却走向那湖

沙湖是静美和雄浑的合二为一;是苍茫和秀丽的合二为一;是坦荡和内秀的合二为一;是柔情和刚健的合二为一。既有鸟的灵巧、鱼的灵动、芦苇的灵秀、骆驼的隐忍;也有利万物而不争的水性,聚沙成塔的佛性。

天空放晴,阳光洒落一湖,散落一沙,沙湖无比的清新明亮。就如一副版画,清清亮亮地展现在眼前,高低错落有序,明暗清浅有度。也如一首抒情的诗,字字含情,句句温馨。更如烟雨江南梦幻仙境。

离别沙湖,你会不舍。心情难以一言说尽,就如和一位深陷爱恋之中的少女作短暂的告别。你不知道这一走是否会重逢,在某月某日离开,会在何年何月再相见。

离别沙湖,你会心牵。不管你回到哪里,走向何处,她就在那里,一直等你,成为你最美的回忆,最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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