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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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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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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月

朱湘山/海南

 

电话是李道贵打来的,那时我正在湖边散步。

湖水静静地,路灯在若明若暗地朦胧,月光如水,洒在水面和路旁的柳树梢,像雾像雨像风,像岁月年轮的暗香浮动,站在夜色幽深的栈桥上,禁不住会忆起山村月光下的情景。

道贵说,他现在回李家台当书记了。这几年,美丽乡村建设有了一些成效,如果老师方便,欢迎到李家台考察并指导工作。这当然是谦虚之词,不过,我倒很想去看看在乡村振兴的进程中,李家台迈出了怎样的步伐,更好奇的是,作为九里回族乡的人大主席,怎么会去担任村干部了,于是欣然答应。

李家台,实际是一个行政村的名称,相当于过去的五团大队,下辖九个生产小队,三十多个自然湾分布在大小十多条山冲里,生活着以回、汉为主的七个民族一千多人,是远近闻名的革命老区,也是钟祥少数民族集中居住地之一。

从莫愁湖大酒店出发,越野车一路穿红破绿,行驶在山林之中,车窗外丘陵连着丘陵,民居零星散落其间,像一粒粒彩色石子镶嵌在大山的深处,带给人恍若隔世的感觉。

陪我去李家台的,是李飞和他的舅舅、我少年时的好友代贵,路上我们谈论家乡的变化,谈论李家台的人和事,谈论当年农忙时节住在他们家里的生活情境,谈论过去来往县城的路途之艰和行路之难,免不了感慨丛生。

我问李飞,你公司办得好好地,怎么回村里了?李飞说,村里缺人手啊。

那一刻,想到了李飞的父亲。

李飞的父亲是我少年的伙伴,只是不属于一个生产队,后来,我到大队小学担任民办教师,他父亲参了军,几年后复员回乡,本可以安排在城里工作,时值大队干部换届,公社硬是要他回乡,当了大队书记,当时是政社分开的改革阶段,留在村里一干就是10多年,最终积劳成疾,英年早逝。

父亲去世后,李飞自己在县城附近开了一家农资公司,开始自主创业。

2021年,事业上已风生水起的李飞,离开自家的公司,受命回到父亲当年工作的地方,在村委会担任主任助理。

看着专注驾驶的李飞,我不知该为他高兴还是替他惋惜。

汽车在接近盘石岭时向右转入新修不久的九五公路,过去这一带山岭环绕,坡陡路险,许多汽车司机闻之惊魂,望路兴叹,如今已被宽阔的四车道抛在身后,满目所见,是郁郁葱葱的绿和层层叠叠的金,以及,硕果累累的黄。

对李家台,我始终有着深厚的感情。曾经,笪家湖也是李家台的一部分,在这里,度过我的少年时光,于我来说,这里是我不是故乡的故乡。

记忆中的李家台农舍,并不是如今随处可以看到的三层洋楼,而是一种瓦房或草房与瓦房的结合体。那些房子土墙木窗,斑驳陈旧,院里白放着农具,无花无草,更无风月,李飞外祖父的家就是这样的院子:门口一个禾场,禾场外边是一个很大的堰塘,水是浑的,人畜共用,堰塘外面是一条浅浅的小河,两边的稻田形态各异。

曾经无数次设想,退休后如果从城市的喧嚣中脱身归去,走进鸟语啁啾、山清水秀的山区,看那高大浓郁的树木,听闻夜晚淙淙的流水,月光下浓郁的蔷薇花香,以及此起彼伏的蝉鸣蛙唱,该是多么富有诗意。

只是,记忆中的小山村,没有这么浪漫。那时的山村,缝补着贫困的碎片,陈列着生活的伤痕。

李飞的舅舅说,他家当年的老屋,作价2万卖给了别人,为的就是结束农村的日子,去追求一份在区供销社的安稳。

或许,所谓牧歌田园,只是富裕之后的内心回归,一旦艰辛的劳作如影相随,浪漫和诗情只是梦中的遐想。

汽车转入乡村道路笪家湖在身后渐行渐远。

因为修路,浑圆的山岭被从中切断,像是大地留下的伤口,几处藤蔓从断崖覆盖,“万条垂下绿丝绦”,穿过缺口,犹如混沌初开,眼前惊现片黄绿交错的拼图构成人们对伊甸园的种种猜想。其实,人间事也大抵相似,残缺与断裂,也伴随独具一格的惊世之美。

在一家名叫“南山小院”的地方,李家台的路标醒目于前。从这里,赵庙村李家台,而往,则是凤凰山、花岭红庙、罗汉寺和长滩它们位于李家台的南面,海拔也逐渐降低,一直绵亘到富饶的江汉平原,我要去的地方,是海拔渐次抬升的李家台——大洪山的余脉。

车进入一条山谷眼前所见,惊艳了双眸。阳光从稻穗上反射过来,炫目异常,时有不堪重负的神态。富有山地特色的民居不时出现在视野,大多已换成红顶楼房,墙上贴着米色或浅色的瓷条,也有粉墙黛瓦的院落夹在中间。宽敞的沥青路面,如同丝绸般的平滑,向着远处延伸,一朵朵桂花应声而落,美艳的花瓣轻轻洒在越野车的盖板上,泛着金子般的光彩。太阳能路灯静静站立在路边,让人不知身在城市乡村或今夕何年。

无名小河而上,我寻找那条荒芜的小路,寻找“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的离情别绪。河水静静地,已失却最初的模样,草丛有黄色的小花,在河边细细碎碎地开着,一路荡漾过去,像记忆之湖卑微的涟漪

50多年前,初中毕业的我被安排在山村小学担任民办教师。放学后,为了找回那些中途辍学的孩子,一次又一次走访学生家长,一次次踏月归去,看惯他们在昏暗灯光下贫困的无奈和苍老的背影。依稀地记忆模板,大多是一些关于贫穷的图景,一道道山梁,一处处堰塘一家家农舍足以唤起对一个贫穷蔽塞山村的记忆。那一幕风景年来一直镂刻于心、于神,就像老唱片的纹路一样,一圈又一圈,不断缠绕于脑际,复盘于记忆的底板。

对山村的一切,我总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乡愁,生活中不乏风风雨雨,最沉重的脚步却留在了这里。

尽管那时的太阳依然明净,有着火热与温暖的表达;月亮下的农舍安谧而温情,听得见的叹息与孩童的哭声——那时的月光也很妩媚,月光像梦,梦像月光一样漂浮。

天空湛蓝,一群山雀鸣唱着掠过大坝的上空,朝着张家坡上空飞去,翅膀上带着秋天收获的喜讯。

站在李家台大坝顶上,我把目光投向远处,追寻她负重前行又不失轻盈的脚步,现实和回忆交叠之间,所有的情感和记忆在瞬间复活。

水库对面,曾经是一个叫杨湾的地方,当年新四军五师医院、师文化站和“七七报社”就设在那里,向上不远的地方是吴家湾,李先念司令员曾在那里居住。杨湾东边的山坡上,是重新修建的张家坡烈士纪念园,高高的纪念碑矗立在万绿丛中,苍松翠柏环绕,褐色粗粝的躯干坦露着生命的风霜和裂痕,在经年岁月间呈现着庄严肃穆之态。

顺着山坡向上,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武汉军区后勤部军马场,如今已改建成万紫千红植物园,那里芳草连绵,山花竞放,在不舍昼夜的星空下,与长眠的英魂守望相伴。

七十年代,为了修筑这座水库,五团大队六、七队的村民献出了自己的土地和家园,杨湾、吴家湾等诸多村庄,已永远淹没在库水之下,山洪漫过一座座老宅,碾石磨盘、砖头瓦块、烧火的锅灶、发黑的墙壁,在这里汇聚成一方碧水,也让许多不为人知的往事,从时间的裂缝脱落在荒芜的岁月,成为悠悠水下不绝的惆怅。

行走之间,沐浴在清风和艳阳里,我被安宁祥和的气氛围裹笼罩,内心充满难以言表的怀恋与怅惘。

李家台是远近闻名的老区,在这里,厚重的历史如重门深锁的大门,走进去,华彩万千,有水的低语,风的呼唤,以及“群山万壑赴荆门”的浩瀚。

这里山高谷深,人烟稀少,从县城到这里,山峦连绵起伏,不少地方人迹罕至,道阻且难。200多户回、汉等民族长期分散生活在这里。因了自然条件恶劣,缺少水源,种植的梯田只靠天收,正是这看似蛮荒、实则生机勃勃之地,当地人用他们勤劳的汗水养育了一片红色的故土。

1925年冬天,在这里诞生了第一个中共党支部,1930年8月,钟祥苏维埃政府在此成立,1937年6月,新四军五师医院、五师文化站和“七七”报社的驻地迁址于此,1940年初,钟祥境内第一个抗日民主政府在这里成立,李先念、陈少敏、谢威、彭刚等老一辈革命家在这里留下战斗的足迹,涌现出卢祥瑞、杨介仁、答汉臣、赵直堂、罗耀光一批叱咤风云的回汉优秀儿女,带领新四军和地方武装浴血于山川大地,奔走于丛山密林,以热血男儿之躯抗击数倍于己的日伪军和国民党反动武装,写下无数撼人心魄的诗章。

在李家台村,据不完全统计,除去在战争中牺牲无法记载的英烈之外,解放后记录在册有名有姓的革命前辈近40人,这中间,有些人是当年抗日根据地的区、乡级别的领导,有的是五师师部的军医,有的曾经参加过八一南昌起义,担任过周总理的警卫员,有的是江北支队的指挥员……

一九四六年六月,国民党反动派对中原军区实施大规模军事围剿,新四军五师被迫突围,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中里,失去联系或掉队负伤的战士,按照上级指示“投亲靠友”留下,借以保存革命力量。多少年来,他们默默耕耘在这片土地上,守望着被战友鲜血染红的山川大地,扎根南山。

只是,在后来的风雨中,这些人命运多舛,经历一次次的人生坎坷。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有人落实政策恢复了离休待遇,有的政府作了妥善安排,有的人却没有等到这一天的到来,在历史的风雨中远离尘寰,留给后人一声叹息。

我在李家台学校工作的时间,正是山村最困难的时期。一次次农忙下队劳动的情景,留在深刻的记忆里。

山上少有树木,茅草灌木被砍光,作了农家灶前的柴火,光溜溜的山坡上镶嵌着“农业学大寨”“改天换地”等巨幅标语,站在山上才知什么叫一览无余和满目苍凉。

那时,李飞的母亲和同队一个叫邓凯英的女孩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她们都是山村小学宣传队的骨干成员,形象和身材在高年级里出类拔萃。我那时也算是个“文艺青年”,课余时会辅导她们唱歌跳舞。农忙的季节,就住在李飞的外祖父家,被安排和女孩子们一起下田栽秧或除草收割,劳动和生活没少受到关照,在繁重的劳动中忘记一时劳累。

邓凯英姊妹两人,妹妹是我当年的学生,她父亲邓秀全为人本分木讷,忠厚老实,但家境一般,只有三间正屋,一间厨房,都是茅草苫顶,属于生产队里的困难户。我每次回队里劳动遇到的时候,她家总要热情邀请吃饭,尽管没去,但那份情总让我感动。

当时,李家台只有一条自然形成的泥土路,路上布满水牛走过留下的脚坑,下雨后满是积水,天晴的时候,勉强可以通行人力板车,下雨不要说拉车,就是行人都无法通过,只能绕道田埂上。有一次,刚学会骑自行车的我,想借机炫耀一把,骑着我哥的自行车去学校上班,在李家台泥泞的小路上,大多数时间,都是扛着车子赶路,村民们见了少不了开我的玩笑。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应学友之子李俊的邀请,专程回李家台参观并在他家共进午餐。刚下过雨,新修的沙土路少有积水,已通行无忧。李俊当时是村支部书记,从生产队长算起,他在李家台工作了二十多年的时光,为人谦虚低调,深受村民喜爱。

当时,沙土村道大部分已经通车,个别地方正趋于完善。后来,李俊招干到乡里担任副乡长,继任的村委会领导闵德春、刘玉祥在几位李家台籍的领导干部帮助和乡里的支持下,筹集到270万资金,2017年10月,在庆祝北京盛会的鞭炮声中,祖祖辈辈盼望的致富之路终于破土动工。

2018年,全长25.8公里的水泥路举行了通车典礼,李家台历史上第一次水泥公路贯通到户。之后,村里又解决了通水的难题,久居深山的李家台人,结束了喝堰塘积水的历史。

至此,山村的发展,有了坚实的基座。

 

坐在我面前的李道贵,还是几年的老样子,敦厚精干,双目有神,从他身上很少看到岁月流逝的痕迹,说话时声音洪亮,精力充沛,谈起村里的工作,驾轻就熟中带着几分幽默。他说,他忘不了乡里领导找他谈话的情景。

2020年,对于退休前的李道贵可谓双喜临门。

一是官升一级,解决了副处级待遇,这在乡镇干部一级是很难达到的高度,二是喜得第二个外孙,正好是含饴弄孙,畅享天伦之乐的时光,人生堪称圆满。然而,平静的日子尚未开始,乡里领导找到他,一番长谈,情感的堤坝瞬间塌垮,他的眼眶噙满了热泪。

领导说,鉴于李家台原来的书记已经到龄退休,老区的发展刚刚有了起色,但要完成的工作还有很多,希望他重回李家台执掌大印,当一个只拿退休工资的村干部,接过村支部书记的位置,助力老区经济起飞,同时,逐步完成培养新人交接过渡的工作。

平心而论,对于李家台,他有着不同一般的情感。早年,他就是从李家台村走出来的。他当过生产队长,村主任和村书记,整天一脚泥巴两腿泥,走村串户十余年,最早的一条沙土路,就是他和村委会一班人带领村民修筑的,那是山村从无到有的第一次起步。

后来,他招干进入乡里,无论是担任党办主任,还是担任乡里的人大主席,李家台的大事小事,他一直放在心上。

如今工作需要,作为一个从李家台走出去的老党员,对于乡里的安排,他义不容辞。

“组织放心,我尽我全力,”他的表态,干脆利索。随后,还不忘幽默一把:“干不好我就回家”。

那是一个傍晚,月光落在山头,田畴、农舍,构成月下烟柳人家。一条小河,把山谷一分为二,回到山村的李道贵站在山坡上,山峦遮住了眺望之眸,他说,李家台就是老李今后的诗和远方啦。

静下心来,他开始安排自己的工作。每天很少休息,在外面活动,四处求人。不是到乡里、市里要钱要政策,就是带着村委会一般人走村串户,规划着一村一户人家以后的发展,着手解决多年没有连通的与邻村的“最后一公里”问题,几乎动用了二十多年乡镇干部的所有资源和人脉,一切为了山村的重塑与升华。

仅仅一年多的时间里,李家台村站上了新的起点,实现了路宽、灯亮、水清、花香的蝶变,美丽乡村再上层楼,一如锦上添花。

走进李家台,第一感觉是道路变宽了。原先3.5米的道路现在全部加宽改造成5.5米的双向沥青车道,有的地方还加装了护栏,过去“两车相逢勇者胜”的难题没有了;大型停车场修了好几处,旅游大客车可以直达红色驿站;九十多根造型新颖的太阳能路灯高高立在路旁,点亮山村每一个夜晚的生活;一万二千株桂花和紫薇的栽种,让李家台成了真正意义的花园,行走在山谷里,随时飘过的花香足以让人沉醉;连接县城的水管并网成功,村民饮用的自来水由过去的水库用水变成汉江碧水;光电网缆连接到家,足不出户已知外面世界。

作为一个有着多年乡镇工作丰富经验的基层干部,李道贵或许看得更远,想得更多。他要依托紧靠大口国家森林公园和万紫千红植物园的地域优势,把李家台打造成旅游度假的胜地,他要凭借李家台的红色历史,打造出十里红色文化长廊,他要凭借李家台的民族风情,建立“红石榴家园”示范点,让民族精神之花绽放在南山地区。

三百多个日夜的心血和汗水,绘制了一幅幅崭新的图画:上千亩优质水稻,市场价已卖到500克10元的价位;扶持村民种植的2000亩泉水柑和1000亩其他水果一经上市,深受好评,泉水柑还获得绿色食品地理标志产品和中国农业博览会金奖,“李家台”品牌正走进千家万户的生活……

那一天,金色簇拥的“稻香村”农家乐里,道贵的安排给了我又一个惊喜:几位多年未见的朋友在这里重逢。他们是专程从荆门、钟祥和九里回族乡过来和我相见的。他们中,有的是在外地工作的李家台儿女,有的是南山根据地领导人笪汉臣、杨介仁、赵直堂的后人或亲属,有的是李家台前任的村委会干部。

这些年,他们心系故乡,对于李家台的乡村建设和经济发展,都做出过不懈努力,李家台的今天,同样饱含着他们的心血和汗水。

 

 

 

看山看水,一路走过,我最后来到村委会办公的地方。

阳光从云罅里泻下来,为两排朴实的平房镀上一层绯红,宣传栏里,分别挂着“红色的土地”“和谐的土地”“发展的土地”和“希望的土地”几块大幅图文介绍,稍后的山坡上,三易其址的李家台小学已成了废弃的旧址,一簇簇烂漫的野花,点缀着山村的美丽。

村民政务大厅的对面,同样是一排红瓦粉墙的平房,和村委会围成一个温情的大院,那是李家台村的卫生室。

下车后,道贵指着卫生室门前一个老年妇女问我,您还记得她吗?

端视半天,直到那妇女向我踽踽走来,直到她喊我“朱老师”,直到握住一双粗糙的手,我仍然不知道她是谁。

道贵说,她就是邓凯英啊,当年学校文艺宣传队的积极分子,如今是村里的老板啦,卫生室就是她家办的,主治医生就是她女儿。在村里,村民的日常就医取药、打针注射、全村的医保、防疫都是她负责一步到位。

那一刻,我很难把眼前人同当年那个能歌善舞的女孩联系在一起,我看到,昔日的少年伙伴已霜染两鬓,岁月的刻痕早已爬满脸上。握住颤抖双手,望着一脸沧桑的童年伙伴,忍不住一阵悲怆。半个世纪过去,她的形象,就像一面镜子,也照出我自己现在的模样。生活的回廊,早已布满沧桑,像一首歌唱得那样: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山风掠过,吹乱了白发,昏花的眼里慢慢洇出水雾,最后形成颗粒,落下。

欣慰的是,几十年的风雨人生,终于有了令人感动的结局,当年的贫困之家,如今已是幸福驿站,美好家园;当年的瘦弱之身,如今也成苍劲大树,亭亭如盖,福荫绵长。

 

走出村委会站在村民广场上抬眼望去龙尾山青葱如盖,山脚下稻田一片金黄预示着丰年的来临

村庄静悄悄的,那种静,挟着山、树林、农舍稻田、夕阳而来,像一幅油画涌入眼帘。在这个宁静的黄昏,立于村民广场的大型显示屏边仿佛听到午夜风轻叩柴门的低语,八十多年前山村经历的澎湃风云和枪炮声,都已经化作蝉鸣之声与风动松涛的气息

 道贵告诉我,在过去,九里乡的四个大队,边畈村紧邻江汉平原,土地资源最好,赵庙村紧邻公社所在地,有近水楼台之便,三岔河紧邻笪家湖和县城,交通便捷,李家台什么都不占,一直在四个行政村中默默无闻,就像那条不起眼的山中小路,蜿蜒在岁月深处。

如今,在四个行政村,李家台不仅名列前茅,就是在整个市里省里,也是榜上有名。目前人均收入约在2.3万元,比十年前翻了一倍,十几年来,村里没有发生一起刑事案件,没有产生一起民族纠纷,去年,被省民宗委授予“民族团结进步示范村”称号重建的张家坡烈士陵园是荆门、钟祥闻名的红色教育基地,依托李家台水库、六堰冲水库建设的高标准的垂钓基地和农家乐,吸引了众多外地游客慕名前来,节假日常常是一位难求。

天色向晚,月出东山,沥青路落下柔和的灯光,一轮圆月在林梢缓缓移动,山村静静地,站在山坡的边缘,看着远近连片的屋宇,耳边鼓噪着风声,顺着风的方向望去,我看不到炊烟的袅袅升起,闻不到柴火灶谙熟的气息,以及灶前农妇的咳嗽,人们似乎正在跟过去的日子握手言别。

面临全新的环境和生活方式,或许有的人还不适应,但年轻人不会为交通出行一筹莫展,老人不会因缺医少药饱受病痛折磨,孩子们也不会再为上学而少小离家,这,就是山村重塑后的沧桑巨变。

新生活的美好画卷在李家台徐徐展开,一切都将如约而至。

 

已是星河在天、月华如水的时辰,我和道贵握手告别,还是李飞开车送我返回酒店。路上,他专注开车,很少插话,那种稳重实在,温和儒雅很像他的父亲——生命就这样一代代,接力。

站在新老交替的节点,新一代李家台人生逢其时,笃志前行,循着前人的足迹,一路走向诞生英雄、传唱英雄的红色故土,走进抚慰灵魂栖居的山川大地,去触摸民族之村的成长年轮,去寻找新的发展方向,实现老一辈的光荣和梦想。

汽车在乡村的道路上静静行驶,像在丝绸之路上的滑动,道路两边溪水淙淙,蛙鸣蛩吟不绝于耳,清风花香环绕于侧,让人不忍踏月归去。

月光下,我看见稻穗上细碎的亮光,看见屋舍淡淡地矗立,看见一扇扇亮着灯光的门窗,它们静卧在一片一片的山坳之间,正柔情万种地注视着乡村,注视着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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