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王春芳的头像

王春芳

网站用户

小说
202007/01
分享

相亲

王春芳

龙感湖农场位于湖北省的东南角头上。大别山的南麓,长江中游的北岸。三方接黄梅,东南方向临安徽。从地图上看,很像是湖北省眼睛上的一弯柳叶眉。

这里是新中国成立后,为解决粮食问题,围湖造田,新建的一个农场。既然是新建,就关乎四海移民,也关乎八方风俗。所以,龙感湖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有特别之处。他们有自己的好恶,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的崇尚,不入乡随俗,这就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地域文化。

当年来龙感湖这片毛草滩上建农场的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好后生。他们肯吃苦敢担当。扎根这片土地,建设好这片土地后,他们也要结婚生子,延续生命,这就与龙感湖周边黄梅村镇的姑娘们有了不解之缘。因为与当地黄梅的文化不同,于是就产生了许多让人啼笑皆非的故事。这些故事打上了龙感湖那个时代的烙印,让人着迷。今天就让我挖掘一些相亲故事,分享与大家。

一、徐二黑的吃相

徐二黑来自河南省兰考县,大家都熟悉的焦裕禄那个县。提起兰考,大家就想到一个“穷”字。是的,徐二黑的兄弟姊妹多,自己的个儿大,在河南兰考,就是吃个半饱,也是有了上顿没下顿。他就是为了一口饱饭才远离父母和故土来到龙感湖的。

河南人是耿直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吃饱了饭,浑身有劲,能挑千斤担不挑九百九。大伙儿都非常喜欢他,小伙子诚实可靠,与他搭伴儿做事不吃亏,值得信赖。茶余饭后,有好事人便为二黑当起了月下老人,一根红线牵到了隔壁的刘佐公社胡营村。

刘佐公社的居民都是世代沿袭。靠着龙感湖这片湖水灌溉,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繁衍生命。早在三国时期,这里就是一个战场,龙感湖建场之初,垦荒的机械手在挖地的时候,经常挖出古老的兵器。经过湖水两千多年的侵蚀,已是不堪一击的锈铁堆。刘佐现在这个叫胡营的村庄,就是当年曹操手下一名胡姓将军的屯兵营地,所以叫胡营。

相亲的那天,二黑穿了一套蓝卡机的中山装,梳了一个三七分头,一身的精神气,在媒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刘佐公社胡营村女方家相亲。女方父母一看小伙儿一米七八的块头,黑红的脸堂,心里就乐开了花。庄户人家选女婿,这第一关身型相貌都没得挑。

长得好还要好用,得试一试小伙儿的灵性。

一把扫帚横在大门前。一把椅子倒在堂屋的桌子旁。女方的奶奶杵着树棍颤颤巍巍地靠着门框。二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在考试,河南人肚子里都是直肠子。出于本能,他一只脚勾起扫帚,顺手拿起靠在墙边。进门之后叫一声奶奶,扶正椅子,再把奶奶扶到椅子上坐。一切顺理成章,需要他搭手的事,他从不作壁上观,平日里为人处世就是如此。他不知道,他今天考试的这两道题做的很出色,女方父母一百个满意。

按照黄梅的风俗,女方家长这道关过了,女孩儿就要出房门了。掀起门帘,高挑的女孩羞答答,犹抱琵琶半遮面。一对长辫摆在胸前,一双丹凤眼好奇地扫视了一下堂屋,目光正对上了二黑直射过来的两道电光。女孩儿羞红了脖子,低下头,一手捏住发辫,一手扭着发梢。背过身去,房门口只留白底蓝碎花的一道景。时间滴滴答答地过着,脑海里都是憨厚的小伙子不完整不清晰的图片。忍不住再次回头,对方电光依然如昨,甚至更加炙热。女孩儿嘴角一抿,笑意像一池荡漾开的春水,按住心中蹦跳的小鹿,转身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徐二黑的目光穿透木门,像两道火炬,让姑娘浑身燥热。媒人知道,郎有情妹有意,这顿饭吃定了。在黄梅,相亲的饭不是随便吃的,女孩儿家不同意,不留饭。男方不同意,也不会蹭这顿饭。

饭桌上,大家边吃边聊。女方家长很客气,不停地叫着:莫停箸,搛菜吃。一钵猪肉酸菜炖粉条端上来了,这也是河南的家常菜,过年才有的美味。来龙感湖几年了,单身汉吃的是食堂,住的是单身宿舍,哪里见过思念家乡的鲈鱼脍莼菜羮?他想放肆一下,饕餮一次。一筷子抻到钵里,谁知道粉条没有切断,绵绵延延,这头到碗里了,那头还在钵里,死蟒蛇一般。他也不好意思把碗里的再送回钵里,于是媒人帮忙用筷子夹一下,旁边的陪客帮忙夹一下。这样碗里的粉条就堆得老高,钵里却所剩不多。虽然尴尬,他还是三口两口吸溜到肚子里了。他是尽兴了一回,却让旁边的女方家长和陪客心里梗塞了。饭吃完了,他又到灶房去盛锅巴粥。农村的灶房离堂屋都有一定的距离的,他盛一碗锅巴粥,边走边喝,到了堂屋正桌,一碗锅巴粥喝完了。他笑眯眯地放碗叫他人慢用的时候,那桌上的人就像被孙悟空的定身法定住一样,看着他简直是目瞪口呆。

黄梅本地的风俗,小伙子相亲第一顿饭应当矜持,慢条斯理,慢嚼细咽。相亲那一天作为主客,旁人不下席,自己不能太早下席。你下了,客人怎么办?陪谁呢?是不是也要放下碗,下来陪你喝茶?我们的徐二黑成人后就来到龙感湖,听到食堂饭熟的钟声就拿着搪瓷盘和筷子,递上饭菜票就端着饭蹲在食堂门口吃,哪里知道这些门道。龙感湖人来自五湖四海,也没有统一的湾里曲的礼节。所以这顿饭吃完,亲事黄了。女方的家长说,这娃儿吃相难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呆子。

女孩儿哭了,可是奈不何父母的权威。

二十年后,改革开放的春风吹绿了龙感湖。徐二黑承包了几百亩的农田,如今是龙感湖的一位种粮大户。当然,早就是高楼大厦,汽车满院,儿孙满堂了。听说有一次,当年的那女孩儿到龙感湖寻临时工做,补贴家用,恰好寻到了徐二黑那里。女孩儿如今也是孩子他奶奶了,但她还是认出了徐二黑。据说连工钱都没要,走的时候是羞满脸,泪满腮。从此再不来龙感湖寻临时工。

二、张贵春选妻

中国古代,有多少才子佳人,填词作赋对奇联,招婿选媳,成为中国文化史上的奇观。这故事也发生在我们当年的龙感湖,最后成为龙感湖当地的一朵奇葩。

张贵春来自湖北浠水县。据说因出身富农,来龙感湖是为了逃避批斗。他肤色白皙,十指尖尖。走路时双手紧握后背,目视前方,很像能看透人生的哲学家。因他读过私塾,有识文断句的本领,龙感湖政府便安排他做仓库保管员。就是现在的仓管,属于白领的边缘。这在当时,是红的发紫的职业。做媒的络绎不绝。终于有一天,媒婆领来了一个村的村花,如假包换的大美女。整个分场的小伙子都暗吞口水,羡慕他张贵春,艳福不浅。

张贵春也很嘚瑟,为了显示自己的高人一等,他有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想法。他自认为是文化人,得找一个与自己匹配的妻子。怎么知道她能配得上自己呢?得考她一考。考她什么呢?诗词歌赋不现实,而且他自己这方面也造诣不深。既然是村姑,他想,我应该考她农业方面的知识。对了,让她背诵二十四节气。

在男尊女卑的年代,漂亮的村花并不识字,没有见过这阵势,十分怯场。她木讷地仰头,朗诵道: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满,小满,小满······,她噎着了。紧张的她,脸红到脖子,嗫嚅着嘴唇,泪眼闪烁。停留了几分钟,终于双手捂脸,泪水还是从指缝里流下来,村花转身哭着跑开了。

张贵春很庆幸,如果没有这一考,哪里知道她的深浅?看相貌,自己都差点同意了。如果同意了,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当然,这是张贵春在孤芳自赏。分场人都把这次相亲当笑话,以后好几年没有媒婆帮他说媒了。

渐渐地,张贵春直奔而立之年。他着急了,央求人家帮忙牵线搭桥,说只要蹲着阿尿的就行。与他年龄相当的女人都是孩儿他妈了,找年轻的,人家小姑娘不愿。媒婆只得去黄梅上乡的山村里找,终于带来了一位淳朴的山里红。

山中的泉水滋养的小姑娘,白里透红。一双大眼睛闪烁着善良质朴和纯真,就像山里的一株野花,清新,自然。第一次走出大山,小姑娘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自行车,拖拉机,从她面前经过,她扑闪着大眼睛,缠着媒婆婶婶告诉她那是什么,这么会跑?那下面的大饼子是什么做的。

张贵春第一眼看见小姑娘,十分动心。小姑娘纯洁的眼神,白纸一样的内心,激起了他男性荷尔蒙的膨胀。为了感谢媒婆,当即封了肆拾元红包,定下婚事。要知道,那时候一个月才十八元的工资。最大的面额纸币是十元的大团结。

媒婆收下红包,也安下心来,心想终于剃了一个瘌痢头,促成了一件好事,大功即将告成了。

过门。就是男方给自己相中做妻子的女子扯布做衣裳。相当于现在的订婚,给女方买几金。那得到对面的九江市去,门口的供销社不上档次。也显得不尊重。

张贵春带着小姑娘和媒婆一行翻过长江大堤,向轮渡码头走去。江水翻滚,一艘四层的大轮船正在江心乘风破浪前行。第一次看见长江和大轮船的山里红大声感叹一句:哇塞,好大的河,河中央好大的楼房噢。

当时通往轮渡的栈桥上有很多人,低着头急匆匆赶路,寂静无声。然而山里红这一句惊天动地的感叹,让赶路人齐刷刷地回头,并从胸腔里发出哈哈的笑声,和着江水,一浪接一浪。就这些笑声改变了张贵春对山里红的认知。这是明明白白的傻子。他在心里说。借口说去上厕所,他抛下媒人和山里红,一个人溜回了龙感湖。像摸清了敌人底细的特工人员满载归来。过了几天,不忘向媒人索回肆拾元的保媒费。

从那以后,一直到他在龙感湖干到六十岁退休,都不曾沾过女人的边。附近的女人不愿去给续集,怕增加茶余饭后的笑话。远方的女人来不了,没有媒婆再去自讨没趣,做无用功。

退休后,他投奔浠水的侄儿去了。因他有退休工资,又带回了一笔钱,侄儿接纳了他。生活状况如何?没人知道,队上的会计只是按时把退休工资汇给他。二十年后,政府针对退休工人的情况摸底,搞清点,派人到浠水调查他的情况,说是死了十多年。他侄儿因他发财,冒领了十多年的工资。

在我写下这些文字前,我把这故事讲给我的先生听。先生不拘言笑地说:你该对我感恩戴德了,我当初就没有让你背二十四节气。不然,你一定会落榜。

我一口气差点笑喷了。

三、张苕退亲

圣贤说:世上做人的最高境界,十分精明还要装三分糊涂。我们队上的张苕就将这句话演绎得炉火纯青。

张苕的祖籍在安徽,父亲早逝,母亲带着他改嫁到这里,之后又生了四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继父务农,虽然对张苕不错,但那个年代,像这样的大家庭,日子十分拮据。张苕本名叫张建红,像豇豆架子,又瘦又长。在生产队开手扶拖拉机,我们那时候叫狗跳奈,也算是有点技术的工作人员。为人豁达开朗,乐于助人,说话幽默风趣,人们都亲切地称呼他为小张师傅。因为那次退婚,张苕的名字就叫被叫出了名。

姑娘也是龙感湖周边的,由媒人带着到张苕家相亲。进门喊叔叔姨娘,还蹲下身帮张苕的妈妈择菜,把张苕的母亲乐得合不拢嘴。张苕瞧这姑娘白皙的脸上两个酒窝,像春风荡漾下泛着波纹的两个小池塘,心里也喜不自禁。亲事就这样一拍即合定下了。母亲说过门扯衣服吧?张苕说等一等,让我们彼此了解一下。

一来二往两个月了,张苕每次去女方家,都带点礼品过去。那个时候物质紧俏,也没啥好带。或者给她弟妹带点糖,或者农场自产的瓜果,或者遇上队里杀猪带点肉。但姑娘总是噘嘴,嫌礼品带少了,在父母亲面前没面子,弄得张苕几尴尬。

张苕的母亲催着过门认亲,姑娘也答应了,告诉张家自己那边有多少房亲戚,该备多少礼品。哥哥嫂子侄儿,都要见面红包,父母亲各人一套灯芯绒的衣服。张苕的妈妈算着,一家八斤八包和见面礼,按姑娘家的家数,得两三百元钱,还不包括给女孩儿扯衣裳。张苕的妈妈很犯难,一个大家庭,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哪有许多积蓄呢?以后结婚,礼数更多,忍不住背过脸去擦眼泪。噢,姑娘还说过,你们龙感湖的房子都是公家做的,又矮又小,结婚的时候要升高。姑娘一说一瞪眼,两个酒窝再没有笑意,像两个干枯的水沟。张苕知道,那荡着春意的酒窝,要钱滋养啊。

张苕希望自己的媳妇孝敬父母,达观随和。这样刁筋的女人进门,怕是鸡犬不宁。自己这样的大家庭,一定会让母亲受苦受气。他心疼母亲。长痛不如短痛,他要解除婚约。怎么才能做到不露痕迹不伤和气呢?他左思右想,只能自己背锅。

一天,他提些礼品去女方家,说这天是他的生日。女方父母高兴,女婿恋着女儿呢,把女方家当着自己家,来这里过生日,就给他下了一碗长寿面,面下埋了两个荷包蛋。张苕有滋有味地吃下去了,随后还撸起袖子帮她家干农活,继续你情我愿你来我往的爱情故事。

下一个月,张苕又提点礼品去了。女方父母看见女婿来了,自然高兴,去菜园摘完菜回来准备动手做饭。张苕说:姨,我今天又过生日,阳历生日。说完举起手对着青砖墙猛击两拳,口里喊着:哈、哈,我是霍元甲。手脚同时启动,摆起狗爬式架势练武。那女孩儿在窗户里看见了,眼睛瞪的像木偶,好像从不认识他一样,哭丧着脸关紧房门再不出来。那准岳母眉毛竖起来了,眼睛圆了,放下菜篮子,前后摆动双手,左右颠着屁股,找到准岳父,口齿不清地说:这女婿不对头。上个月刚过生日呢,今天又来过生日,还对着我家墙练拳。灶房震的轰轰响,烟尘往下掉。

准岳父紧张了:有这事?那脑瓜子定是有问题。赶紧叫他走,别丢人现眼还害了我女儿。

说完把铁锹扛在肩上,急匆匆跑回家对还在练武的张苕说:你赶紧回吧,我女尚小,暂不嫁,请你另择高明。快走快走,不然我手中的铁锹不认人。

张苕被轰出来了,回到家躺在床上笑的打滚。我们龙感湖的人都知道,他是“装苕”。“装”和“张”龙感湖话谐音,于是张苕出名。退婚成功。他后来追上了本村的小芳,一个文文静静,贤淑通达的女孩。成家后夫妻恩爱,婆媳和顺,日子甜甜蜜蜜。改革开放后,张苕先是承包农机耕田加运输,积累了资金,后与人合办驾校,生意红火,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人物。

四、长毛的插秧人

龙感湖成立之前,芦苇莲荷是这里的土著居民。一个大男人走进芦苇林,看不见头发梢。第一代垦荒人住的是芦苇棚,睡的是芦苇床,煮饭烧的也是芦苇。所以,垦荒第一代的生活是极其艰苦的。经过几年的改造,良田千顷,一眼望不到边,成为当时一个小有名气的商品粮基地。三年困难时期,地广人稀的龙感湖人没怎么挨饿的。秋收季节,满畈金灿灿的稻谷让农场整个大地流淌着迷人的香味。公路上,运粮的拖拉机跑的欢啊。无论运多少出去,龙感湖人首先是要填饱自己的肚子的,饿饭饿不死火头军。所以黄梅大山里,想嫁到龙感湖的姑娘还是很多。

一天,媒婆领着一个山里姐来了。时值春末,正逢插一季稻。男男女女一大排,比赛着插秧。他们头戴草帽,低头弯腰,撸起袖子和裤腿,立在水田里。左手分秧右手插,一会儿工夫,一块亮堂堂的水田里,便站立了整齐的绿油油的秧苗,像男人的寸板头。几个人立身甩甩手,又接着插下一块田。他们身后,是望不到尽头的水田。薄薄的水面映照着湛蓝的天空,天际边,更是水天一色。

山里姐吓得心跳加速手脚发麻,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哆嗦道:天啊,这么多田地,怎么做得完?我们山里的田,簸箕大一块,做的都那么累,这望不到头的田地,会不会把人累死?我不嫁这里,我要回家,我怕累死。

无论媒人怎么解释,山里姐还是走了。井里的蛤蟆井里好啊,强扭的瓜不甜。但是,总有才高识远的女汉子敢于迎难而上。姐不嫁,妹嫁。

同村的一个山里妹妹在农场择了一勤劳的小伙,像一棵树一样扎下了根,并开枝散叶,勃勃生机。

在那个年代,只有结了婚的男人才可以分到一件红瓦屋。如果是单身汉,就只能几个人共一间房。正宗的蜗居。妹妹成功让一个男人脱单,还时不时地接济一下娘家。有一次她夫君开拖拉机去黄梅帮队上拉货,她顺便回一趟娘家,带去了二十斤大米,还在拖拉机油箱里放些柴油给家人点灯,轰动了整个村庄。

村里人带着羡慕的口气说:这大胆的妹妹没见累死,还发财了,娘家跟着沾光。二十斤大米,白花花的,再加点红苕和野菜,一家人够吃一个月呢,啧啧,还有许多柴油可以点灯。

待嫁的山里姐姐又心动了。黄梅上乡簸箕田,能出几斤大米?一年到头,吃年饭都离不开红薯野菜,只有在梦里才能闻到一碗白米饭的香。女人要想改变命运只能靠嫁人,她再次敲响了媒婆的门,第二次来龙感湖相亲。

没想到的是她两次踏入了同一条河流。

同样是早春插一季稻的时节,同样是村口的那块望不到边的水田。不同的是这一天细雨霏霏,插秧的农民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翘着屁股,左手拿秧,右手一上一下,不停地插。看不见头脸,机械一样。

山里姐站在路上,呆住了,双眼的泪不断线地往下流。口里喃喃道:可怜的人啊,从去年插到今年,身上都长毛了,也没有插到头。这日子就没有头啊。说完头也不回地朝车站奔去,从此绝缘龙感湖。

这次媒人没有解释,她捂着肚子蹲在那里笑,没有多余的嘴来解释。她笑得五脏六腑要移位,笑得腰椎骨伸不直。笑完了,说给插秧的农民听,农民接着笑,笑的前俯后仰,坐一屁股的泥巴水。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