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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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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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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竹篱笆

潇潇雨点

父亲伐竹,一定在晨曦中。

父亲从村后的竹林里,挑林缘的竹子砍伐,因为这样的竹子吸收的炊烟多,有烟火味,易蛀,难以成器,至于打篱笆,不足惜。父亲很少伐竹,因为他知道竹子的美妙。他打下木桩,将竹子劈开,将竹条缠绕在木桩上。父亲是个篾匠,如果制作竹器,他可以将竹片剖成五层,片片薄如蝉翼,现在他只需将竹子从中劈开脱去竹节就行。从围绕木桩编织竹片的图案上,隐约可以看出篾匠的工艺。

篱笆外是小路,篱笆内有山楂树、柿树、樱挑树、枣树与桃树之属,挨在一起,篱笆没能遮住桃花红,枣花山楂花梨花白,不知是院子位于村口的缘故,还是因为院子的地势高,进入村庄,第一眼就看见这一院的绿肥红瘦。

父亲修建竹篱笆的目的不在将自家院子与邻居家隔开。邻居家已搬离多年,大门紧锁,房顶上的飞蓬草窜出二尺高,来自邻居的人畜家禽已构不成浸害。父亲年轻时一直希望能有自己独立的小院,现在不光有了,而且还很大,父亲一时无所适从,心里难免会有空落。这时他又会想起打篱笆。父亲低下头,从地上拿起一根竹片按在木桩上。父亲有时不低头,就从地上捡起竹条,他准能。

父亲应该不会在意自家的几只母鸡在菜畦地垄里刨食,菜地被弄得一地狼藉,蝼蛄与蜈蚣常引得母鸡咯咯大叫。食不果腹的时候,母鸡会啄食菜叶,父亲也不会心疼,因为母鸡不吃菜叶,还得父亲拿父亲拿粮食伺喂。父亲也深知这群母鸡的飞翔能力,被人类训化上万年,仍保留着鸟类的一些特性,这是一种高贵的品质,才不至于从自然中消失,飞越齐腰高的篱笆,对它们根本算不上事,有时候它们连飞带跳,未及起飞就扑楞楞窜过去了,父亲的竹篱笆对这群母鸡来说形同虚设。

山羊的食性复杂,从菜地边上走过,不拉掉豆架瓜棚、不少掉几片菜叶是不可能的。父亲早起,小心谨慎将家里的十多只山羊,赶到后门山的山麓上,天不黑不将它们赶回来。那时,有一道篱笆挡在路边,山羊闻着青菜香,望着鲜嫩欲滴青菜而不得,只能转头离开。前几年的几年前,父亲赚羊群难伺候,兄弟姐妹各分了几只,剩下几只送给了亲戚,作为新年的礼物。

家里不养山羊已多年,父亲修篱笆,也不为了防备山羊。

村里没有固定的菜场,小贩们沿街引车卖浆,父亲听到喇叭声,就会走出小院买些所需的猪肉海鲜豆制品之类,父亲自己种菜,不缺蔬菜。父亲健谈,他会和小贩们聊些所见所闻,国家的时事方针与乡间逸闻,一些父亲喜闻乐见的内容,一聊好一会。有时父亲所买的东西很少,但是他乐于到摊前和他们聊上几句,像久违的朋友。有时小贩们不见父亲应门,他们就会下车,顺着篱笆外的小径到柴扉外,他们不会解开柴扉上的扣子,伸长脖子往院子里探望。发于情,止乎礼。在没有征得父亲的同意之前,他们懂得篱笆上的扣子是不能随便解开的,父亲的小院不容他人侵犯,即便有朋从远方来也行。

翻修篱笆,父亲乐此不疲,我们却不以为然。

篱笆上设有小扣柴扉,小扣是铁丝箍成的,我臂弯里挎上篮子,取下小扣,推开柴扉,去院子里的采几把碗豆,采罢碗豆,我原路折回。小扣置在木桩上,小扣取下容易扣回去难,我将篮子在挂在篱笆上,一手按住木桩,一手拉过铁丝,使劲往上套,大概是我使劲不当,柴扉这时啪的一声断裂散开,木条撒落一地,伴随着木条委身于泥地的还有我的篮子与碗豆。原来父亲勤修篱笆,大概是篾匠干不了活,这柴扉却有多年没有翻修了,不残损才怪。

我嫌父亲的竹篱笆碍手碍脚。可是父亲每年总会修修这,修修那,把腐朽的竹条换下,多外地方重新捆扎,让篱笆在西风中屹立不倒。父亲喜欢就好,我从来不问。他大概也只管翻修,也不问有何用处。父亲渐渐年迈,虽然我现在每星期回家一次,这篱笆也碍不了我多少时间。

父亲在篱笆下放了几块造房剩下的条石,只要天气允许,父亲喜欢端着碗,坐在石头上吃饭,或是站在篱笆边上,望着村口的方向,蜿蜒的公路在山间盘桓一阵后,消失在密林深处,我和弟妹从这里离开,也从这里出现。

因为在篱笆边上站得多了坐得多了,父亲不在乎篱笆让院子变大或者变小,篱笆有什么作用,他习惯了推开门就能见到篱笆,在篱笆边做一些事。而我也习惯了父亲年年翻修篱笆,惟愿如此岁岁年年。

2023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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