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登山的女孩

我的初恋孕育在美丽的孔望山脚下，那是个带给我少年时的梦想，带给我初恋激情的地方。孔望山巍峨壮观，是孔夫子当年壮志豪情的地方。山脚下是一片嫩绿的葡萄园，还有果园，在春天里各种果树竟相开花，真个是百般红紫斗芳菲的意境。我喜欢春天的明媚风光，更喜欢这儿花红柳绿的人间仙境，我美丽的初恋故事就在这儿开始了。

菁，是个背着书包，腼腆的中学生。她家就在这风景优雅的孔望山脚下，在花红柳绿的果园旁。她是个留着长辫子、高挑的，白皙的、模样俊秀的女孩。每一次当她路过我的身旁，朝我微微一笑时的感觉，就象母亲给我讲过的童话故事中的女孩一样。至今她的那双秀眉下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以及微微一笑时嘴角边两个动人的小酒窝，还有那撩人心扉的一对又长又粗的大辫子，还时不时在我的梦中浮现。我爱她，更缘于她一次又一次给我的关照。

我十八岁那年随师傅来到孔望山脚下学木工手艺，由于身体单薄，干活经常力不从心，没少挨师傅的批评。师傅是个性子急，嗓门大的实在人。因为他为人肯吃苦，手艺好，在外面挣到钱，父亲就让我这个学业不及格者和他学门手艺，将来好混口饭吃。由于我们师徒给人家做活仔细，师傅还会做人，给人家干完活后最后少算一到两个工的原故，在一个村子轮流转，能干个一年半载的活不出庄子。菁就是因为我们在他们庄子上时间长了而认识的，我和菁也就有了以下的故事。

那天菁爸爸请师傅到他家去给打几样家具，师傅就带着我这个刚来的徒弟到他家去开工。别人家没收拾完的散活，就让要满师的徒弟干去了。第一天的活是粗活，要和师傅用大锯破开一根盆大的木料，主人要打“八仙桌”，当时电锯在农村还很稀罕。师傅和我一人站一边，扯开大锯在木料上来回的拉，不一回儿我累得气喘吁吁，再看掌心起了大血泡。师傅说不能歇，被主人家看见会说你偷工，宁可慢不可站。当时兴做日计工，一个工日也就一元多钱。由于我夏天刚离书房门才来学徒，一来就要拉大锯。师傅说，这是每一个徒弟都要经过的基本功。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基本功学好，就有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横下心来和师傅“争夺”手中的锯子，他拉过去，我拉过来。一开始，还漫有节奏的，但由于心慌，我一锯子拉下去跑线了。做“八仙桌子”面板不到二公分，我一跑线，就意味着这一块板子不好用了。这还能行，师傅急性子上来了，过来就揪我的眼皮。时下正是学生中午放学的时候，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直愣愣的站在我的面前，看我用褂角在揩眼睛上的泪珠。我此刻羞死了，鼓着勇气继续和师傅对阵。本来天气就炎热，身上虽说就一件衬褂，身上、脸上还是禁不住直流汗。只见这女孩跑到屋里拿来一条湿毛巾，递给我，朝师傅说，歇歇吧，吃饭了。师傅高兴的笑着说，这闺女真有礼貌，歇歇就歇歇吧，吃过饭再干。我不好意思偷眼看一下眼前这位大大方方的陌生女孩，一头乌黑的大辫子，端庄又美丽。随即把女孩递给我的毛巾递给了师傅。

听女孩子母亲在叫女孩“菁”，我听后觉得这名子多象这女孩的样子一般美好。吃饭时，女孩母亲问师傅，我多大了。师傅说，快十八了。女孩母亲惋惜地对我也象是对自已的女儿说，和我女儿才一样大的年纪，学习不用功，早早做苦工了。女孩愣眼白了她母亲一下，妈，您再说人家不好意思了。大方的女孩见我总是低着头吃饭，还给我挟了一筷鱼。我不敢面对热情的女孩，又似曾相识在什么地方早已认识她了。

因为在女孩家每天能看到一个活泼可爱的同龄人，再苦再累的活就觉得不累了。菁每天放学回来总很活泼的在我面前走动，还时不时的过来帮我打下手，让我突然体会到这次出门学徒赶巧了。我好象还变得特别的勤劳，包括饭前饭后帮师傅打洗脸水，睡前帮师傅洗脚等。师傅说，他教过好几个徒弟，数我最勤快，一定让真传到我手中。但有一天中午，突然发觉菁不在家吃饭，我也只吃了个半饱。下午做事时，象掉了魂似的，做事丢三拉四的。师傅还以为我想家了哩，其实连我自已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我的心中突然隐隐约约有一种想法，要是每天能看到这个女孩子该有多好。

到了晚上放晚学时，菁如约出现了。就听她母亲和她说，不是早上说好了的吆，今晚你到姑姑家，正好明天星期天和她到连云港去玩。只听菁回答，下一个星期吧，我在家还要复习功课哩。她母亲背着我用手指点点女儿的额头，嘟哝了一句倔丫头，就一边忙事去了。这是一个令我难忘的星期天，一个夏天里保守小小秘密的日子。我比往日起得更早，精神异常爽快。我要洗衣服，再帮师傅洗衣服。菁也起来了，她看我洗衣服，就上前拿走了我的衣服，说我帮你洗。这两天温度异常的热，清早的气候就比较闷热，要下雨了。我们虽说在室内干活，但也得早些干，到中午多休息一会儿。我想早起洗完衣服，就来干活。没想到菁拿走我的衣服，我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禁不住哼起了校园歌曲。菁朝我笑着说，我也喜欢这支歌，是八十年代的流行音乐。她还说，你家在哪儿，是山区还是平原？我也大大方方地回答，是平原，一往无际的平原。我第一次近距离的和菁搭起话来，仿佛又回到了无拘无束的校园生活。菁问我，你登过山吗？我说没登过，她说今天我带你登孔望山去。我想那登山的喜悦，看着菁在水边洗衣服的倩影，竟忘了我是干什么的，脱口说，我和你登山去。

我平生第一次来到大山脚下，以前只是在课本上读过大山如何如何险峻，而登山又是如何如何艰辛和刺激，还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今天我就要由一个热情可爱的女孩陪我登山，人生能有几回博，天赐美景在眼前，我喜不自禁！当菁用她那纤纤的玉手，拉着我一起向山上攀登时，我一下子晕了，心中全然不知自已还是不是自已，耳边只有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和轻柔的喃喃细语。孔望山虽高大巍峨，然而由仙女陪伴，脚下象生风似的，不一会儿就攀上了山顶，顺着菁手指的方向，我知道了东海，水龙宫就在不远的东方。花果山也在东边，红日在海上冉冉升起。我情不自禁地说，这地方太好了！菁信口说道，就在我们这儿不走了，我们这儿有山有水有花果，孙悟空的世外桃园。我此时大着胆子看着眼前这位大方的，热情的，美丽的异乡女孩，耳内发烫，心有点发慌。手不自然的碰到了她的又粗又长的发辫，心中的血液在沸腾。当我们下山时，已经早过吃早饭的时候。菁的母亲和师傅在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女孩和我跑那儿去了。

事后，菁的母亲好象看出闺女和我太亲热了，就起了戒心，借口木料没干，还有两样东西暂时就不做了。我和师傅要离开女孩家了，发现菁的眼睛红红的，还流了眼泪。我心头说不出的一种难过，都怪我，可能是因为登山的问题，菁被她母亲骂了。当我们收拾了工具，拿上工资，离开菁家门时，菁拿来帮我洗的一件外褂，叠得好好的，上面还洒过花露水，很香。当我翻开褂子时，褂子里还有一句话，有机会我们在一起登花果山。

自从我和师傅开始在给别人家干活的时候，我的劲头再也提不起来了，只觉得有一种失落，浑身的不舒服，幸好我在家带了一本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工余的时候读读，并学着歌德的样子给那女孩写了一封情书，题目叫“带我登山的女孩”。当然这封情书没有机会和女孩见面，我和师傅不久就离开那个地方了。师傅后来告诉我，是那女孩的母亲找过师傅，说女孩心中念记我，不肯上学了，让我们到别处去做活。

时隔三十多年了，那位带我登山的名叫菁的女孩，现在还好吗，我时常这样在心中念记，并祝福她的人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