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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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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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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鹤伴山

  鹤伴山,记载着自己的事情。

  鹤伴山,名字里沁出一缕幽幽的古意,是梁邹大地上海拔最高的地方。  

  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诗句,写下沉淀在心灵深处的文字,血汗渗透,风骨长存。如星火一般燃烧、燎原,烛照着络绎不绝的良心。

  967年之后,经朋友指点,在青阳镇西阿陀村南5华里处,投宿醴泉寺,从而幸为范公故居的隔壁。

  夜里,山里温度低、湿度高,压得人喘不过气。寺里住过清俊的书生,以书法见长,颇具阳刚之气。四周又安静下来,僧舍单薄、干净、内敛,风里瑟瑟作响。

  侧耳转身,有一股山野之风,从远处荡漾而来,吹进栖身的房间,在空中打着旋儿,仿佛经过几番挣扎、寻求、努力之后,又从房间吹向外面的世界,吹向不知处。  

  人观月,月是风景;同时,月也观人,人就成了风景。站在一个边缘的角度定睛良久,山脉外面,还是山脉,流水外面,还是流水,渡过千百年来的诗意,时光的痕迹都飘渺无所依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嬉笑怒骂,皆之常情。一个我睡去,一个我醒着,随水而逝,随风而舞,却一时找不出较为安妥的、合适的词汇,在一脉青黛的群山间搜寻过往的沧桑,思绪起伏不定,竟自觉空旷迷离。

  想象中,大地多出了许多醒着的灯盏,火和火由此辨认,心和心、人和人由此辨认。

  黑暗酝酿着光明,无限克服了局限、残缺与断裂,莫过于越过漫漫时空,与天地精神同往来,身心得以充分的知足。

  是的,范公,我看见了你。

  庆历六年九月十五日,在邓州花洲书院的案几上,一盏青灯,一方黑砚,一沓素笺,与明月为伴,跟清风作友,孤影如出岫之云,如眉心间凝结出来的霜花。虽未能亲历,却作出惊世骇俗、千古传诵的历史名篇《岳阳楼记》。  

  千百年了,汉字没多出几个,也没减少几个,不过有了繁简的区别,让无止境的追求,穿越无止境的春夏秋冬。倘若历史去安排另外一个人挥墨,一切的一切必将全然改写无疑。可以说,文字有难易之别,有卑微和高尚之分,但所有的分别,并不是永恒不朽的文字本身。  

  感谢文字,感谢那叠泪湿的诗稿,在反复勾勒的斑驳墨迹中,给落日前的岳阳楼抹上一丝人性温暖的彤辉。你的文字永远那么担当、悲越和神性,都与现实关联,因此成为一种信仰、行动、精神的高度,令人向往、感慨、崇敬。只有诗,惟有诗,那才是属于自己的部分,任何人也无法替代。大美无言,远古与当下毗邻;大爱无疆,初见与深交如一。那些硬骨一样的笔触,是远方,是内心的路途,没有一句可以游离于尘世之外,近乎是一个奇迹。那些高低不平的字体,与一直沉默、隐忍的群体保持着一致,没有多出的一撇一捺,仿佛又说尽了该说的话。    

  伟大的背后,都是苦难。

  应该说:人的背后,都是苦难。因此想起一生经历,感喟流年宛转,真是一处比一处艰难,万物各得其所,风骨自然生成。山一程,水一程,有些热切和率性,也越来越沉着和专心致志。山高无路,石头就是路,而它碎裂的部分,成为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远方。一个人兀自地举手投足时,两脚交替着抬起,交替着落下,映衬至人心,都是迥然有别的,别处惊雷之声又起。

  水养育的一粒谷物。

  风吹落的一片叶瓣。

  雪花呼吸的一缕春风。

  在一帧古人的旧画中,鹤伴山被描绘成孤零零的古松,遂感到一阵惊讶。杈向着四周伸挲着,虬枝上绽放簇簇嫩绿的针叶,象象环生,意趣风发,鹦鹦和鸣之美。最后几笔着力表现出来,仅剩余一名老叟奏琴,发髻松散,像深山里的一丛白草。

  秋尽一身轻,从微扭的身躯,飘拂的衣衫中,不难看出前贤的洁身自好的风度,而扭挣的脖子所朝的画外令人神仪的方向,眼睛里没有不平,没有阻碍,更没有羁绊,总之一种不寻常的感觉。那袅袅琴音缠做一纸白鹤,仿在云深处修禅问道,最终消匿了身影。那骨节毕露的双手,或者是时光长卷中的特写部分,该是经历了怎样的风霜雨雪,平日只弹履霜一曲,弦上的手指灵活多样,拨、挑、抹、按、划,像极了市井里众生的活相。

  当逢此时,我是一个在世界外部转悠的外人,与睡梦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困到极点,反倒笃定了。

  恍然间,我信步走过,几乎想也不想——向前,或者转身,都是无边的山水画卷,无边的山林和花草,无边的水漪和落叶,在似与非似之间,沿着峡谷和幽径从不同的方位走向黑夜,都有神而无形了。

  山水和人迎面相遇,总有一些不可登临之处,譬如悬崖的山岗,垂直的瀑布,积雪覆盖的峰顶,有人不得不停下惯有的步伐,也有人唏嘘、扼腕,乃及出现失意、化有形为无形的空虚。从这个角度看,生命只有日复一日,没有永恒。岁月,可以从指间悄悄流逝,韶华,可以从面部渐渐磨解;那永远流不走的,是悠悠神韵,那永远磨不掉的,是铮铮倔强。

  人生不止登高,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心境如何,是愉悦还是抑郁,反思得失,进而推己及人,从心底生出来的,扯拽着日子和对日子的逐层体悟,一切都须努力,一切又须持之以恒。这样的爱,是出自一颗感恩之心。

  在这里,一座山的出现就具备了里程碑式的意义,言有尽而意未止,算是在每一个语词里都嵌入记忆。此刻的寒气只在袖口、衣领间,若有若无,虚无缥缈。

  鹤伴山,不是一座山,也不仅是一段时光,能够两次造访,不能不是一种机缘。处身其中,如梦如幻。

  天色微明,鹤伴山是否惊扰了一夜好梦,若如此,不妨给你深施一礼。







                                          20191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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