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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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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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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河今昔

洛河蜿蜒曲折,一泻千里,从陕北高原一路南下,穿过无数高山峡谷,与渭河亲密融合,最终汇入滚滚黄河。洛河水流经关中平原腹地时,转一个几字形大湾,又奔腾不息,浩荡远去。

我的家乡,就座落在洛河水冲刷出的那个几字形大湾的西岸。特殊的河湾地形,把沿河分布的村庄林场分割成地形地貌各具特色的若干个小区域,家乡人习惯上把这些小区域称为“南河里”和“北河里”。生产队时期,为了统计上的方便,又将它们简称为“二河”。

二河小区域治理前后变化之大,超乎想象。以至于多年以后我重新踏上这块十分熟悉的土地的时候,竟然不敢相信这就是昔日走过多少遍的地方。

先说说南河里。南河里实际上由张坡底和河里两个自然村组成。两个自然村各有30多户人家,相隔五六里路的距离。一条一上一下呈V字形坡道将两个自然村连接在一起。两个村分别建在V字形坡道的两端。

在一般人的眼里,关中平原一马平川,土地肥沃,人畜两旺,是个丰腴富饶的天然粮仓。然而,到过南河里的人都知道,那里却处在几十万年前造物主遗留下来的杰作——沟壑峡谷的深处。它东临涛涛洛河,对岸耸立着几十米如刀砍斧斫般齐刷刷的崖壁,除非长翅膀,否则人们根本无法逾越;西靠嶙峋峻峭的悬崖绝壁,只有一条几公里长的坡道与外界相通。那条坡道,是从崖壁间人工开凿出来的,路面狭窄,坡势立陡。不要说老人,就是青壮年空手爬坡也要出几身汗。这还真有点唐代诗人柳宗元著名诗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所描绘的那般意象。

南河里两个自然村的庄稼院一般都是面朝洛河、依山而建,洛河与庄稼院之间是顺坡而修的梯田,整块平展的农田很少。沟壑河川的地形决定了南河里的土地并不宽裕,其中还包括相当一部分河滩地。而河滩地的庄稼是不能保证全部收回来的。因为一涨河,河滩地就会被淹,造成庄稼颗粒无收。这样的情况,不几年就会发生一次,直接影响粮食生产和村民的收入。为了弥补这个损失,南河里人便在河滩地里栽种果树、种植蔬菜,用以弥补收入的不足。那些年,粮食不够吃,南河里人吃返销粮的比较多。

靠河吃河是河里人一种独特的生活方式。涨河时从上游冲刷下来的木头杂物,是村民们收获的重要门路。每次涨河,全村男女老少一齐出动。男劳力脱掉衣服,跳入奔涌的河水,在浑浊的激流中打捞河柴木头。家庭主妇和娃们会一直守在岸边接应。她们把男人们捞上来的河柴收拾归拢,再转运回家。有些不敢下河的,就在岸边用耙子搂些河柴上岸。这些由树枝碎木组成的河柴,便是河里人一年里烧水做饭和冬季取暖用的生活必需品。

捞河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平常年份,洛河水在瘦小的河床里静静流淌,比较温顺。而一旦涨河,河水徒然猛增,比平时宽出几十倍。激荡浑黄的河水如脱缰的烈马不受约束,肆意奔突。这时下河,是非常危险的。但为了捞取河柴,村民们还是会冒险跳入河中。一场涨河过后,家家户户都会有不少的收获。外边人到南河里来,观赏到的是一家一户门前整齐码好的河柴的河沟人家风情,却不知捞取河柴的艰难与惊险。

尽管祖祖辈辈生活在这消息闭塞、交通不便、几乎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南河里人并没有放松对子女的教育。新中国成立后,在人民政府的关怀支持下,于张坡底、河里两个自然村的居中位置建起了一所初级小学,解决了他们的子女的上学问题。该校的老师,开始从本村略识几个字的年轻人中挑选,后来上级派来了公办教师,使教学质量得到了一定的改善。但由于离群索居,日子太过清苦,公办教师不愿在此多停留而相继调离,常常造成教师缺位。这也是南河里多年来很少有学生考入初高中的重要原因。

南河里人命运的改变,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那时候,随着蒲城电厂的兴建,一座新兴的城镇——东陈镇拔地而起。东陈镇就建在与南河里同属一个村委会管辖的白起寺村的地盘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南河里一部分经济条件好的人顺势居家搬迁至东陈镇,过上了城镇人的生活。后来,乘借扶贫搬迁政策的东风,南河里其余的农户被整体搬迁到东陈镇安家落户。当地政府制定了非常优惠的脱贫政策,为他们统一规划并建好了房子,帮助青壮劳力找到了工作,所有搬迁人员均享受到了合疗及大病保险待遇,丧失劳动能力的老年人也按月拿到了老龄补贴。这些举措,切实解决了搬迁户的衣食住行问题。同时,安排搬迁户子女在镇上的中小学就读,接受优质教育,从而结束了他们人老几辈缺文化的历史。一些种田能手还就近承包集镇周边村组的土地,一举甩掉了贫困户的帽子。从此,河里人彻底摆脱了恶劣的自然环境和封闭落后的生存状态,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整体搬迁后,南河里空出来的耕地对外实行招租。经过确权登记,这些土地由有实力的企业经营者进行了二次承包,租金直接付给原土地承包户,使他们又多了一项固定收入。按照规划,这些空闲出来的土地被用来栽种林木。河里村的土地主要栽种生态林。经过十几年的精心培育,几百亩国槐已经长成参天大树,有的约有几十公分粗,业已成材。现在,站在坡头举目望去,沿洛河一带犹如林海长龙,气势恢宏,蔚为壮观,过去稀疏荒凉的沙土地撂荒地完全被绿荫覆盖,显示出了无限生机和活力。张坡底村主要栽种经济林,桃、李子、樱桃等果树长势喜人,果实累累,吸引了不少羡慕的目光。

再说说北河里。沿着洛河岸边的羊肠小道往北走,拐过几个崎岖河湾,便到了北河里。北河里同南河里的地势差不多,背靠几百米高的崖坡,对岸也是地壳运动时所形成的天然屏障。不同的是,河水在此处转湾时,冲刷淤积出了上千亩的滩涂。生产队时期,生产大队将滩涂中的较大一块改造成了林场。该林场以栽种苹果、桃、杏等传统果树为主。顺着林场再往前走,不远处便是历史上著名的石羊古渡遗址。该渡口50多年前被尧堡大桥所取代,现早已复归为正常河道。

北河里没有常住人家。为了经营上的方便,生产大队从各生产队抽调劳力前来管理果林;并在果林中部,修建了一座供护林人员吃住办公的厂部,也作为接待访客和洽谈交易的场所。在物质供应水平十分有限的年代,这里远离城镇和村庄,人烟稀少,生活条件艰苦。因此,林场总是留不住人,护林人员常年走马灯似的变换不停;来的人也不大安心,工作积极性不高。再加上技术落后,树木果品长期一成不变,果品的商品转化率低,林场经济效益增长缓慢。以至于开办多年,外界并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林场。

历史的车轮进入了新时代,北河里林场出现了转机。这时生产大队已经变为村民委员会。村委会在上级政府的支持下,将林场转包给一位有志于改变北河里落后面貌的退休教师。那位退休教师不但对原有果树进行了升级改造,而且又将承包区域向南进行了大幅度扩展,最终使林场用地扩大至1300多亩。因为林场靠近石羊古渡,遂将林场命名为“古渡林场”。他舍得投资,用光了个人积蓄,又多方筹集资金,全部用于平整滩涂荒坡、购置优质树苗。他克服常人难以克服的困难,在水电路不通的情况下,硬是和民工们一起,栽种了包括杨树、槐树、雪松等在内的13.5万株树苗。历经20多年的艰苦创业,终于把昔日的沙滩荒沟,变成了绿色海洋。他的这一壮举,不仅有效改善了洛河沿岸的生态环境,还创造了数以千万元的森林财富。近年来,市县两级授予他“渭南标杆人物”“造林大户”“绿化标兵”等多项荣誉,《陕西日报》对他的先进事迹也作了专题报道。除了这些荣誉外,渭南职业技术学院还将该林场辟为农林专业实训教学基地,教育年轻学子把这种改天换地的雄心壮志和绿化荒沟荒坡的技术长期传承下去。

这就是南河里和北河里这多年发生的变化。这种变化彻底改变了二河几代人的命运。这种变化,是我们这个时代巨变的缩影。这个事实告诉我们,只要时间在前进,人们改天换地、追求幸福生活、推动社会进步的脚步就永远不会停止。

本文采写过程中,笔者还听到了一个更加振奋人心的消息:当地政府将会同有关部门,联手在蒲城县洛河沿线北起龙首坝、南至黎起村一带,建设一个融绿化、文化、观光、休闲为一体的洛河湿地公园。可以想见,该公园建成后,将有效提升洛河的文化品味,使古老的洛河文明绽放出愈益夺目的光彩,受益两岸人民。

对此,人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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