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喵呜……”
猫耳朵山上的野猫发情了,小孩子哭般的凄厉叫声在这漆黑空洞的夜里分外刺耳。驼子二狗躺在单人木板床上,像热锅里煎肉饼,翻来覆去折腾着。这恼人的母猫搅得他一夜未眠,驼子二狗如猫爪抓心似的想家里的女人了。已经快两个月没回家,虽然每晚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一个人在猫耳朵山看林场有些孤单寂寞,但看林场每晚有八分钱的值班补助,还可以不用集体劳动收工后,帮女人切菜、煮猪食、挑潲水,挑粪滴菜园,倒也落得个悠哉清闲。
“喵呜,喵呜!”
“娘的个骚猫婆,再骚,老子剥了你的皮!”驼子二狗一边厉声叫骂,一边在黑暗里摸到一只喝水的洋瓷缸扔向窗外。“咣当,”窗外的母猫受到惊吓,停止了叫声。驼子二狗直勾勾地瞪着一双小眼想女人,女人的影子在眼前晃呀晃。一分一秒都难捱,怎么天还不亮?!天亮了,我就要回家搂我的女人喽。驼子二狗这么想着,口水不知不觉的流了出来……
驼子二狗的女人翠翠婶,长得人高马大,颇有几分姿色。当初不是娘家穷的揭不开锅,打死她也不会嫁给矮她一个头的二狗。女人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是这命吧,嗨!
一大早,翠翠婶担着一对大木桶去邻村井里挑水。翠翠婶低着头,满满一担水,压的她微扭着腰,胸前似两只小兔子在蹦跳。“突突突”一辆拖拉机迎面开来,翠翠婶忙靠边停下让路。“不是翠儿么,挑水呀。”五里铺的拖拉机手铁牛从车座上跳下来,神气十足地说:“啧啧,这漂亮的姐儿干这吃力活,于心何忍呀?!来来,让我挑吧。”女人怔了怔,还是让铁牛接过肩上的扁担,四下张望下见没人,猛的在翠翠婶脸上亲了一口。翠翠婶闻到一股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既没有一丝反感,红着脸跟在铁牛的身后,一步一摇往家赶。
“救命啰,打死人啰!”
正午时分,突然一声呼天抢地的求救声惊彻了整座村子。塆里的人丢下碗筷,纷纷跑出门看热闹。好奇的我也忙丢下碗筷,飞也似的奔出家门。只见隔壁的翠翠婶一丝不挂往村边的林子里冲。白晃晃的日头照在翠翠婶白花花的硕大的屁股上,刺的有点睁不开眼。驼子二狗叔举着一把锄头,瞪着血红的眼,尾随其后,穷追不舍。二狗叔的儿子憨豆吓得瑟瑟发抖,手里死死攥着两毛钱,闭着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村里两个壮汉急忙拦住疯牛一样的二狗,二狗叔像鱼儿触在鱼网上,死命地挣扎着狂骂着:“骚婆娘,抓到了,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
“这是干嘛?!要翻天么?打人犯法不晓得是吧?还不快住手,再闹,抓去蹲牢房!”队长唬着脸,两只手指头敲在二狗的鼻头前喝道,唾沫星子像下麻喷雨一样,喷在二狗五官拧成一团的脸上。二狗叔一见健壮的队长,原本榉手棍一样的身板更显得矮了半截。二狗叔扔掉锄头,青筋暴凸的双手揪着乱蓬蓬的头发,蹲在地上呜呜地咹。垸里的老老少少都在交头接耳,指手划脚议论纷纷。“都回屋去把饭粘住嘴巴,别在这嚼舌根子!”队长背着双手,瞪着眼威严的说。队长的老婆容儿娘乘机跑到二狗家,找出翠翠婶的衣裤往小树林送。
容儿娘把翠翠护送回家后,又埋怨了驼子几句,悄悄地把憨豆揽进怀里,轻声问:“豆儿,你晓得你爷和你娘是为么事吵嘴啵,你看见什么了?”“俺,俺,在外玩饿了回去吃饭,看见俺爷我娘在床上干仗,高兴极了。早上我娘跟五里铺的铁牛叔也干仗,铁牛叔给了我两毛钱呢。”憨豆边抽抽嗒嗒地说,边把手上紧攥的两毛钱递给容儿娘看。“铁牛叔与我娘干仗给我两毛钱,那我爷不也得给我两毛钱么?”容儿娘听到这,忙用手掌蒙住憨豆的嘴。“莫乱说,你还跟别人说没?”憨豆翻了翻白眼,摇了摇头。“那就好,可不能瞎说呵,若瞎说你爷把你娘打死了,你就没有娘了,到时候谁给你做饭?谁给你洗衣?”容儿娘想了片刻,贴着憨豆的耳朵耳语了几句,又起身拉开抽屉,抓了一捧干红枣塞进憨豆的口袋里。
我悄悄地尾随容儿娘来到翠翠的家,只见翠翠婶在灶膛生火煮蛋,把五个油汪汪的糖心蛋,盛入家里一只金边海口碗里,热气腾腾,讪讪地送到二狗身边。“哐当”一声脆响,驼子二狗叔气呼呼地抬手打翻了一碗鸡蛋,金边碗的碎片碎了一地。憨豆这时推门而入,掏出一把干红枣,讨好地递给驼子二狗。“爷,这是铁牛叔给俺的干枣,俺舍不得吃,留你吃呢。”“干枣?不是干仗?!”“干枣,就这干枣!”憨豆低着头说。
“没做别的?”
“没,没,只亲了我娘脸一口呢。”
“哎呦哟,哎呦哟!”二狗一拍大腿,急切地说:“你个小兔崽子,六岁了还是个呆舌头!哎,早晓得只亲你娘一口,那算得了么个卵事!可惜了那只金边碗,还有这糖心蛋,俺守五夜班才换得回的啊!”
二狗瞅着地上的碎碗,恨不得用胶把碎碗粘起来。转过头对着憨豆说:“快出去,自己去村东头买颗棒棒糖,只许买一颗哈,多余的钱,还得留着读书买本儿笔呢。”
打发走了儿子,二狗叔猴急猴急抱起翠翠婶就往房里扯,床板“嘎吱嘎吱”的一片欢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