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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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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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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衣服

借衣服穿,是缺吃少穿的特殊年代的产物。

曾经,我的一个好友与我谈起他当年去乡下相亲,两个细节印象特深。一个是女方家里椅子比小桌子高,明摆着是借来的椅子。再一个便是姑娘的父亲穿着一身七八成新的中山装,因为过长,竟卷着衣袖和裤管,不用说这衣服也是借来的。

青涩年代,我也有过两次借衣服的经历,都与我的八舅有关。

八舅,是我母亲最小的弟弟,比我大三岁,上高中以后我俩竟成了同班同学。那个年代,舅甥、叔侄同学,不足为奇,兄弟、姐妹同班更是平常。其实,我只有三个舅舅,大舅、二舅和八舅,八舅其实应该是三舅。为什么他不行三而行八,我前不久才知道原委。原来,外婆生下大姨和我母亲后,生的第三个女儿夭折了,当时请了瞎子算命,说是廖家这门的子嗣不能排行三和六,否则性命难保。于是,再生下的姑娘是四姨,五姨之后便是七姨。同理,大舅、二舅之后,出生的小舅便又随姨们排行,成了八舅。

八舅和我于1978年高中毕业。高考落榜后,年底我做了代课老师,他则报名参军,成了硬骨头六连的一名战士。次年春我回母校复读,在杭州留下的八舅还给我寄来过复习资料,助我考上了大学。

这样,我在扬州读书,八舅在杭州服役,书信往还,互通音讯。1980年我刚上大二,接到他一信,得知他所在部队将到南京参与拍摄一部电影,希望到时候我能去他那儿玩玩,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探班”。不久,收到他拍来的电报,告知他们驻扎在南京麒麟门外,让我到那以后入住某家招待所。当时,学校正在举行秋季运动会,所以也不用正式请假。临行前夕,对门寝室的郭勇平同学得知我的行旅,见我没有合适的衣服穿,主动拿来他的银灰夹克衫。我穿上后,一众觉得既合身又显精神,于是便不再客气,穿着借来的衣服“出客”去了。那晚,舅甥俩按照约定的方式见了面,他的几个战友也是我的同学,一起来聚了聚。第二天,八舅还请了一天的假,陪我去逛南京城,先后去了玄武湖、南京长江大桥等地方,还并肩坐在桥头公园的石椅上,拍了一张照片,留下了珍贵的忆念。

当年借给我夹克的郭君,扬州本地人,毕业后分配到扬州电视大学任教,后来调入国家税务总局党校,法学教授,被誉为“中国涉税犯罪研究第一人”。2004年夏天,我从南京回盐城,车子在扬州附近的高速上发生故障,被拖下高速出口。当时已是晚上七八点钟,无奈之下,打了一个电话给郭君求援。没多久,他趿着拖鞋,领着修理工师傅赶了过来。这些年,时常想,我何其幸也,有这样博学识、重情义的同学。

1982年元旦,八舅三年服役期满,退伍回乡。不久,我放寒假也回到了家。舅甥俩相见,自是欢喜异常。转眼就到了过年,正当我为过年新衣服发愁的时候,八舅将他一件的确良黄军装借给了我。那个时候,军装是最拉风的衣服,谁穿谁好看。我正是穿着黄军装,度过了那个喜乐的春节。

不经意间,四十多年过去了。偶然看到一篇怀旧文章,说起借衣服,年轻时代的往事便如同地下的一汪喷泉,压抑不住地冒了出来。

六十七岁的八舅,近年来身体不是太好,去年还动了手术。正月里二舅母去世的时候,那天气温陡降,他来吊唁,明显瘦弱的身子撑着一身棉睡衣,旷大旷大的,感觉冷风直往里灌。我赶忙到车上拿了一件自己新买的薄羽绒服,让他加穿在里面。他起先还不肯,说穿上就脱不下来了。我说干嘛要脱,就给你了。

祈愿我的八舅,发扬硬骨头精神和威震敌胆的狠劲,战胜病魔,就像他在电影中饰演的机枪手,脚下一路生风,攻关夺隘,将胜利的旗帜插上东南山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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