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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九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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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19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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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归何处?技精于斯!

——浅谈旅澳作家王若冰短篇小说《罗大显摆的两栖生活》

蒋九贞 


过去只读过王若冰女士的小小说之类,没有真正接触过她稍长一些的小说,这次因为编辑杂志,约了她的短篇小说,她很快发来新创作的《罗大显摆的两栖生活》(以下简称《两栖生活》),我亦很快阅读,未及掩卷,便已经兴奋不已。

无疑,它是一篇佳作!

 

一、主人公是怎样的人

 

小说的主人公叫罗显庆,因为他好“显摆”,夸富,炫耀,为自己吹牛,因此落下了“罗大显摆”的外号,久而久之,他自己接受了不说,竟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字了。他的显摆也无处不能,无论什么样的天气,他都喜欢坐在村子里的大槐树下,和那些老老少少的人一起显摆一阵。比如,“以前,当人们的日子不富裕,能吃好一顿饭就是一件幸福事的时候,他逢人就会问:‘吃了吗?我们家今天中午炖肉了,天天炖那玩意,我都吃腻了。’而事实上,他也许喝的是玉米粥。”又比如,罗大显摆特别爱显摆他儿子的聪明,说他怎么怎么过人,以后会怎样怎样发展。儿子也争气,考上了澳大利亚的大学,还拿了助学金,不需要他花一分钱,之后又留澳工作,给他掌了脸。然而,老婆没等儿子毕业却突然死了,他就时常去澳大利亚与儿子一起生活。

在澳洲当然是无忧的,可是他的心中,家乡是抹不掉的“愁”,高雅菊是挥不去的“梦”。踏上回家的路,他又做起了关于老婆的梦,增加了他对家乡的留恋情结。对旧人的怀念,使他陡生感伤。他老婆高雅菊漂亮、贤惠,且为他生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她真是天底下难以再找到的女人。他本来是婚姻的“老大难”,家境一般,又有显摆的个性,给人留下不务正业的印象,“哪个姑娘愿意找这样的人呢”?没曾想,有一天邻居高雅菊会成为他的老婆。“当初的高雅菊是一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姑娘,走在村子里时,总会跟着一大片的目光。当然,村里有儿子的父母们,都在背地里议论说:‘这高雅菊长得就跟朵花一样不说,还事事那么能干,谁家要是把她娶过去,那该是多大的福气啊!’”也许是从小失去父母与奶奶相依为命的高雅菊听了奶奶的话,也许是罗大显摆常常为她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打动了高家祖孙娘儿俩,比他小10岁的高雅菊竟嫁给了他,他娶了这么一朵花一样的姑娘,当然非常知足。

罗大显摆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显摆”属于外向型性格。可是,小说里他又实实在在多愁善感了,他纠结于陈年的往事与无法忘怀的妻子,纠结于家乡的亲切与澳洲的生活,纠结于国外的儿子和不忍远离的亡者的坟茔,他在从前和现在之间徘徊,在海外和家乡两端游走,他的身体过的是“两栖生活”,精神上过的也是“两栖生活”。他多愁善感有理。当然,小说最后他去老高雅菊的坟,这预示着他的天平重心在生他养他的乡村。

罗大显摆是新时期某一类人的典型,他代表的是一种特殊的“乡愁”——“两栖生活”者的乡愁。

 

二、简单的框架结构和精致的场景“装修”

 

支撑《两栖生活》故事情节的框架很简单:罗大显摆从澳洲乘飞机回大陆老家,儿子的同学李勇来接他,并帮着收拾,然后陪他到镇上的一口香饭馆喝酒,并喝得酩酊大醉,忘记告诉儿子他已经到家,害得儿子着急,以致次日才向儿子解释。他几次梦见死去的老婆,起床后就走出村庄,去高雅菊的坟地。

如果使用物理学的方式分析, 这个框架其实只有三根“支柱”:一根是飞机降落机场,李勇来接;一根是罗大显摆和李勇去“一口香”喝酒;一根是他们都喝醉了,店主王大刚在媳妇的帮助下,跌跌撞撞地将两个人扶上了车,罗大显摆睡梦中又梦见高雅菊。

这是这篇小说的架构,如果说情节,也便是了。

大家都知道三角形的稳固性,那么,作为简单建筑美,我们不能不说这是比较完美的形式。《两栖生活》就是在这个稳固的框架里演绎的。作家王若冰像一个建筑师,她利用这个原理完成了整篇小说的结构。

在如此简单的框架里,作家洋洋洒洒写了一万多字,而充实这个框架的尽是回忆,是对过往生活的记忆,对老婆高雅菊的怀念,以及对乡村生活的种种情结。亦如建筑,浇注了支柱框架,不等于建筑完成,还要有填补框架的工程,需要在框架里增加墙壁、门窗等。一些现场描写和回忆便是这座建筑的“墙壁”“门窗”以及“晒台”“护栏”等等。

这样还不行,弄出来的还只是“毛坯房”,还没有精雕细刻的“装修”,更不是精品。对于小说这座“房子”而言,“装修”是什么呢?“装修”就是一个个描写,诸如人物描写、场景描写、风物描写、细节描写等。王若冰恰恰是精于此道的行家里手。我们随便举两个例子。

 

梦中的高雅菊居然跟自己拥抱,这令醒来的罗大显摆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一边琢磨着一边想起喝醉了的李勇,发现他还打着呼噜,似乎睡得很沉。此时,家中的电话响起来,罗大显摆忽然想到,自己说到家给儿子电话,但是昨天居然把这事儿忘了。他骨碌一下爬起来接起电话,儿子成林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儿子埋怨昨天家里的电话好久也没人接,急得他一晚上都没睡好觉。还说往常李勇接送他之后,都会给他发条信息报平安,可这一次,李勇的手机不通,微信也没有回复。儿子在电话里的埋怨令罗大显摆感觉一股温暖。他想,这世界上还有儿子在牵挂着他。

 

秋天的太阳就在院子的芳草上升了起来,照得房子里瞬间亮了。他轻轻地推开门,看着一院子的芳草,想着如果高雅菊在,院子是是绝对没有芳草的。想到高雅菊,他又开始回忆昨晚梦中的情景,他自言自语地说:“是不是你嫌我离家太长了呢。你是嫌我好久没去看你了吧”。罗大显摆在野草穿过的石头小路上踏过去,走出了院门。

 

这两个例子,例譬如“墙壁”“门窗”等建筑主体内容,因为它是情节这个要素或者行文“走路”必须具备的;例则相当于精细的“装修”,如“吊顶”“粉刷”“铺地板”“布设家具”等,它基本上是“停下来”的打造,是精刷细抹,没有这道“工序”,“房间”的美是无法显示出来的。

 

三、准确、干净、朴素、灵动的语言特色

 

文学是语言艺术,这一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改变。文学是艺术,文学只有通过语言才能形成艺术品。没有语言,便没有文学,更遑论艺术。我们不应该怀疑,小说家就是语言艺术家。

小说虽然不是论文,但是也要求语言准确。准确的语言利于表现思想内容,也利于描写人物言行和心理,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当然,小说语言的准确性是与小说语言的其它特性相辅相成的,只有准确还不是小说语言。

王若冰的小说语言就具有准确、干净、朴素和灵动等特点。也举例说明:

 

这饭吃得很塌实,很充实,罗大显摆喝得很兴致。他一边喝一边想,在澳洲买瓶几块钱的二锅头,要花上几十的澳元,搞得他都不敢买,觉得跟吃了大亏一样。同样的东西,到了国外这就要贵上几倍甚至几十倍,他觉得要是花了这钱,自己就是冤大头。可儿子罗成林却有另一套说法,他说人家大老远地把酒从中国运到澳洲,也要花运费,花关税,哪能不赚钱呢。在这生活,您就不能总是把这钱跟国内对比,这样总是比来比去的,你连一瓶水都不想买了,那咱还不只能是饿死了?

罗大显摆在儿子面前,总觉得儿子是有理的,他仔细想想人家儿子分析得也对。对归对,他还是极力避免着花那冤枉钱。

 

村庄还是从前的样子,早起开始活跃起来。家长叮嘱孩子上学要小心的声音,不知从哪传出来的铿锵有力咳嗽声,鸡鸣狗叫的各种嘈杂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热闹的乡村特有的有声水墨画。罗大显摆走着,听着,想着,点着头说:嗯,这才是日子啊。多有生气的日子啊。

这样自语的时候,他走向了村外的坟地。

他想,这么久了,高雅菊的坟上一定也长满了芳草。

 

可以看出,其语言是相当准确和干净的,绝不拖泥带水,差不多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例是这篇小说的结尾,其语言除了上面的特点,更有了灵动,读起来显得那样美,那样生动和有现场感,也给人以想象的空间。

此外,这两个例子也看出了作家语言是倾向于朴素的,她不喜欢华丽的词语,她把华丽的色彩藏在朴素的语句里,通过大俗达到大雅。

 

四、作家的思想情怀与深度

 

文学作品没有思想,就像行尸走肉没有灵魂,干涸的河道没有水流,腐败的枯叶失去质地,肮脏的衣服没有了本色。因此,有人断言,作家就是思想家。

诚然,作家的思想仅仅蕴含于其作品之中,没有、也没有必要通过缜密的论证加以阐释,像思想家那样赤裸裸的表达出来。

 

清晨,东方刚刚蒙蒙发亮,罗大显摆乘坐的飞机就已经降落在首都机场了。站在祖国首都土地上的罗大显摆,却再次深刻地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没有家的人了。

机场里永远演绎着分别与重逢的故事。而这些重逢与别离,在罗大显摆的身上,演绎着的似乎永远只有凄凉。等到行李后,他推着行李箱,随着人群走出机场大厅。那些或重逢的欢乐,或悲凉的离别都被这机场的内与外抛入云霄。罗大显摆回头看看机场,自言自语地说:这破地方,希望我这是最后一次来了。

 

这一段是小说的开头。我们读一下是不是就感觉到了一种情绪的流动?罗大显摆并不是厌恶在澳大利亚与儿子一起的生活,而是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家的人”,那里毕竟不是自己的祖国,不是自己的家,他的家在中国,在中国的一个小小的村庄里。他现在是要回家了,所以他感慨:“这破地方,希望我这是最后一次来了。”

这是一种骨子里的爱国情怀,是与生俱来的民族因子。王若冰通过罗大显摆这个人物,分明“解剖”了自己。有人说,一出国就爱国。我不完全同意这句话,因为事实不是这样。正是因为事实不是这样,旅居澳洲的作家王若冰女士熟悉“两栖生活”的人们,也深知他们的想法,认为她有责任写出这种思想性的小说,以此唤醒一部分人的民族认同感。

什么是思想?什么叫深度?它们的基本释义是:思想是客观存在反映在人们的意识中经过思维活动而产生的结果,或者称系统的想法;深刻是达到事情或问题的本质,或者内心感受很深。不符合客观规律和事物发展实际,就不是思想,更谈不上深刻。但是,应该指出,当下有些作家所谓的思想,所谓的深刻,是伪装的,歪曲的,与真正的思想和深刻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他们以攻击为“思想”,以揭露为“深刻”,以描写真善美的笔制造假恶丑,混淆是非,强奸性灵,散布负能量,使本来已经负重难行的人们陷入绝望,把他们的精神打入地狱。这不是一个热爱生活和人生的作家所为。

王若冰女士是一个有思想的作家,也是一个充满正能量和善意的作家。她的《两栖生活》、她的小说人物所反映出来的思想具有相当的深度,这个深度直抵人性之善,直抵心灵真相,也直抵这一阶层人物的生存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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