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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爱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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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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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饮食偏好

父亲的饮食偏好

作者:梁爱琴

父亲离开已经二十多年了,可我不曾忘记父亲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今天就想回忆父亲的饮食偏好。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是没有挑嘴的条件的,尤其是我们这个大家庭,吃饱饭,穿暖衣就很知足,哪有挑食的机会?父亲是家里的天,一大家子都靠他养活,因此父亲几乎什么都爱吃,只要能填饱肚子,有力气干活。但我还是从日常生活的蛛丝马迹中捕捉到父亲的饮食偏好,比如油旋饼、花卷、油条、烙饼、油糕、肉、压花肉、揪片、大米、豆腐、辣椒、茄子、粉条、凉粉、拨烂子、粽子、咸菜、西瓜、香蕉、花生、瓜子等等。父亲吃什么都很享受,很满足,吃什么都会让人觉得那东西特别好吃,特别馋人,忍不住想尝一口。父亲会吃,也特别会做,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由父亲组织和发起,一家人就跟随着加入到热热闹闹的劳作中,带着笑,带着期盼,带着归属感。

写父亲的饮食偏好,回忆与父亲一起制作、分享食物的过程和感受,重温父爱,重温岁月的暖。

主食类父亲爱吃大米、揪片、油条、烙饼等。父亲虽然只有左手,但他会和面、擀面、蒸馒头、烙饼、蒸大米。常常父亲做好这一切的前期工作,母亲负责切面条、揪面片等,其余的又交给父亲来搞定。父亲真是太能干了,面在他的手里总显得特别软,不一会儿成了圆的、长条的、扁平的,撒上葱花、花椒粉、盐、香油等,不一会儿香喷喷的烙饼出锅了,我们这些馋嘴的孩子围拢过来,父亲把饼切几刀,一人一块开心吃起来。

蔬菜类父亲爱吃豆腐、粉条、辣椒、茄子、豆角、西红柿等等。豆腐炒着吃,白菜粉条炖着吃,西红柿常做卤浇面吃,茄子呢,父亲最爱蒸熟拌蒜泥,豆角或炖或拌。父亲做的菜总是被我们抢着吃,这仿佛是父亲做菜的乐趣。记忆最深的是吃辣椒,辣味总是最能激起人的食欲,因此父亲种菜总爱多种一畦辣椒。夏天炒辣椒很呛人,呛得人不停咳嗽、流眼泪,但孩子们吃辣椒也是疯狂。尤其父亲带头吃辣椒,孩子们跟着吃,而且谁吃得多、不怕辣,父亲就格外表扬这孩子。于是这些傻孩子们争着抢着吃辣椒,仿佛冲锋陷阵,为了得到父亲表扬,有的孩子吃辣椒吃馒头,有的边喝凉水边吃辣椒,有的吐着舌头发出嘶嘶声,但还是继续吃……终究还是有怕辣的、也有嘴特别硬的,父亲夸奖吃辣椒最厉害的小四:“这狗的小四,不怕辣!”小四得了父亲的表扬,便愈发勇敢、愈发嘴硬起来,连父亲都吃不过她,这不怕辣的小四就无比光荣和骄傲起来,高人一等似的。

水果类父亲最爱吃西瓜和软桃子。夏天来临常常有走街串巷卖水果的小贩,遇到软桃子父亲便会买一筐,让我们吃个痛快。吃桃子是件大事,桃上有太多的毛,吃桃子人们就习惯用刷子先把毛扫掉,而孩子们馋嘴总是往前凑,夏天衣服穿得少,那桃毛特别容易粘在身上,于是我们小孩子吃个桃子就总是上蹿下跳,抓耳挠腮的,桃毛就更加广泛传播。吃一次桃子常常脸红脖子红,浑身刺痒好几天,心情焦躁的,桃子又甜,可真难抵御诱惑!为此,父亲总是买了桃并不让我们乱抓乱动,而是拿盆子一顿洗,洗好了,才分给我们吃,那洗过桃子的水上便有了一层桃毛,灰溜溜无法发威。

夏天少不了吃西瓜,对于我们这个大家庭,一颗西瓜不会担心吃不了的。午睡起来,父亲见被暑热折磨得萎靡不振的孩子,就会抱个大西瓜出来,咔咔几刀切下去,招呼一声“吃西瓜了!”我们立马变得活灵活现,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每人捧一块儿西瓜啃起来,啃着手里的,看着桌上的,惦记着再吃一块。父亲也一起吃,边吃边看着我们,基本维持着平均分的原则。这是我们家历来的规则,以至于每个孩子长大的人生都习惯公平原则。

咸菜,不仅父亲爱吃,也是每家每户少不了的重要吃食。深秋季节是做冬菜最好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腌咸菜、酸菜、做西红柿酱、辣椒酱等以度过蔬菜缺乏的冬季和春季。咸菜是我们特别重要的、不可或缺的、饭桌上的家常菜,我们离不开咸菜,就像离不开亲情,因此做咸菜是我们爱干的事情,是家庭里为数不多的非节日的大型活动。每年做咸菜都是在父亲的总指挥下,我们开始挑菜、选菜、去叶、削根、洗菜、晾菜、切菜、扔在大缸里的一条龙操作。父亲指挥着、协调着,不时往缸里撒一层盐,一些花椒,管着把菜夯得更严实,更紧密,间或找工具、倒垃圾等,没有闲着的时候。腌一缸咸菜通常要干一整天,而买菜备菜的工作是父亲提前几天就开始的。

做西红柿酱和辣椒酱更繁琐一些,需要清洗、剁碎或擦碎、加料、熬制和装瓶。瓶子要洗干净、高温消毒、趁热灌装、密封等工序,一天做下来很累,只是我们家孩子多,七手八脚、说笑打闹中也就完成了。做西红柿酱主要怕热,怕烫,做辣椒酱主要怕辣,赤手沾了辣椒汁液或不小心碰到脸、眼等部位,便会火辣辣难受一整天或更长时间。尽管有困难,但大家还是争先恐后地干,唯恐做冬菜不出一分力,冬天吃菜不硬气。冬菜做好,我们就能安心整个漫长的冬季了。

冬菜能吃到来年春天,甚至夏天,此时咸菜就要倒缸了。咸菜腌到此时颜色也发灰发暗、很成熟的样子,父亲会捞出所有的咸菜,用咸水煮熟或蒸熟,然后在阳光下晾干后闷在一个瓦罐里。这样加工后的咸菜软而劲道,是我们夏日里喝稀饭的最佳拍档,干吃好吃,拌上醋、香油也好吃,总之就是爱吃老咸菜。父亲离开二十多年了,我们的大家庭也分解为一个个小家,我就再也没吃到老咸菜的味道。

在几个重大的节日里,父亲似乎最喜欢过端午节和春节。春节自不必说,有太多好吃的,炸鱼、炸肉、丸子、麻花、油糕……这诸多的美食中,父亲最爱压花肉和油糕。

压花肉,主要是猪头肉,洗干净,大锅煮熟,抽出骨头,倒上酱油或焦糖色,连肉带汤放冷便成了一大块,吃的时候切成小块,直接吃或用醋蒜汁浇上,充满肉香,又有猪冻的爽滑。父亲因为爱吃压花肉,更多的因为孩子们馋,父亲这个一家之长是少不了要主持大局的。父亲爱张罗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离不开父亲,这个做压花肉更是如此。洗肉、烧火、煮肉,父亲都亲力亲为,常常煮肉要花一天或者一整晚,煮得昏天黑地,我们闻着肉香,却迟迟吃不到肉。父亲很辛苦,慢火文煮,一会儿翻翻,一会儿插插肉熟了没有,不时捞出些小碎肉给我们解馋。我们眼巴巴地看,有时半夜被父亲塞到嘴里一块肉,大点的孩子会醒来正儿八经干活,从骨头上拔肉,顺便吃得满嘴流油。那肉的鲜香如此醉人,如此美味,如此难忘,如此吃不够,真是幸福啊!做好的压花肉放在不生火的冷屋里,不能放户外,会冻裂冻碎的。从此我们小孩子便不时溜进冷屋偷吃压花肉,真是世上绝美的享受啊!

再说油糕的制作也是繁复。先要准备馅,通常用红枣和豆子做馅,豆子要提前泡好,然后煮熟,再加入洗净的红枣继续煮。枣煮熟了,豆子煮得软烂了,水也将烧尽,用勺子或铲子将豆子和枣碾碎,枣核细细找出来。经过这些工序,豆子和枣就混合均匀了,软糯香甜的馅儿也做好了,馋嘴的孩子挖一勺吃也是开心,又得宠似的幸福和满足起来。做糕的面是特殊的糕面,是黄黏米面或江米面,一个黄一个白,黄的便宜,大多数人家都用它。糕面要用开水和面或是撒些水上锅蒸熟,趁热揉匀,趁热包油糕,间或沾点油防止粘手。包好的糕下油锅炸一下,外焦里嫩,刚炸出的油糕好吃。久不吃油糕,一年基本吃一回,所以刚炸出的油糕我们总是会多吃两个解馋。大家争先恐后吃头一锅炸出的油糕,欢声笑语,过年的气氛就有了。父亲总会给我们榜样的力量,他总是开心地享用美食,总是乐观,总是对生活充满热情,潜移默化影响着我们,成为我们一生的精神财富,可以战胜困难,可以乐观开朗,生活不易,但活着就要开心。

端午节父亲又开始忙碌,家里琐碎的小活是母亲和长大的姐姐做,而每一件事情的发起者、组织者都是父亲。父亲是我们一大家子的家长、顶梁柱和领头人,我们只是跟随着、配合着、享用着,这几乎成为我一生的性格。包粽子要提前几天浸泡江米和花生,买好粽叶,准备好大枣、线绳、大盆、大桶等,这一切准备工作都由父亲完成。包粽子的当天父亲还要煮好粽叶,然后女人们围坐在一起,边说边包粽子,包好的粽子又转到父亲手里煮熟,煮粽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火候要把握好。父亲可真是我们的依靠,一粥一饭,一丝一缕,一言一行的依靠。软糯的粽子煮好了,父亲就会招呼我们开始又一次的盛宴。父亲爱吃软糯的粽子,他把粽子剥了皮放在碗里大口大口地吃,特别幸福地吃,我喜欢父亲享用美食的状态,看着他幸福的模样,我知道什么是满足。

零食,父亲也爱吃,而且一定跟我们一起吃,糖、冰棍、瓜子、花生等等,父亲总是分发给我们,跟我们一起吃,一起聊,一起快乐,一起分享。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父亲只要做吃的,总有一大群孩子捧场,父亲是不是看着我们焦急等待的、馋嘴和渴望的模样,就更加做得起劲和认真了呢?父亲是不是也特别享受我们想要争抢好吃的,又迫不得已等待他给我们分发的丑模样呢?

父亲,父亲离开二十多年,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永远都还记得他爱吃的、软糯的、辣的、咸的、油的和偶尔的甜……而且父亲的口味传给了我,似乎连同吃这些食物而形成温柔的、坚强的、隐忍的、乐观的秉性也传给了我,让我在人生的路上走,一直走下去,保持秉性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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