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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爱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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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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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个狂放的人谈恋爱

文长得蛮好,皮肤略黑,头发浓密,国字脸,额宽,剑眉浓黑,眼睛大,双眼皮,目光炯炯,鼻子周正阔大,嘴唇略薄,口齿伶俐,面相大气,正义凛然的,他在学校正门的一张照片很威武,很有气势,我看着有点心动。但我一直没把文作为恋爱的对象,因为他毛泽东一样气吞山河的气势,我就自惭形秽了,况且他的字写得太丑了,刺棱着,让我感觉他太能吹牛、张牙舞爪的。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自负的主,他反应机敏,常常滔滔不绝,不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总之是一个狂放和傲骄的人,我自是惹不起的感觉。

文进入我的生活,本身就有些尴尬,是文的舍友兼好兄弟风决定追求我,而文自是有些小瞧风的,常在一边出谋划策如何追求女孩子,尤其是追我这样爱写日记的女孩子。文的指手画脚、居高临下,我就看不惯了,便认真与风谈恋爱,很想证明给文看,不必他的指导,我与风也可以谈得很好。但结果并没有随了我的心愿,倒是文的从旁指导,渐渐喧宾夺主,他开始了自己的追求计划,而我浑然不觉。

文开始约我上自习,到图书馆看书,开始要求分享我的日记,我厚厚的七、八本日记本被他看了个底朝天,还附上了批语,我承认他的渗透是有作用的,我也喜欢一个对我的一切都特别关注和上心的人,对我的小心思、小情绪、小郁闷、小情绪都很在意的人……但是我还不足以转变思想,毕竟我与文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似乎故事开头是我与风在谈恋爱,我俩才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啊!

我受了传统思想很多浸润,喜欢当个小女子,不太能接受文比我小一岁的现实,我也觉得他的字太轻浮、不踏实,我还不懂年轻气盛,少年是应该狂傲一些的。文为我收敛了很多,可能是动了真情,但也因为他太过骄傲和自负,他的表达就特别含蓄,我根本没有感觉。他开始一笔一划写字,开始在我面前说话少了,他也不再指导风如何追求我,而专注于自己的追求。

我承认我与文是相似的,也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追求,但是这个自负的人就是不肯说出来啊,他在用行动说话,他喜欢陪我聊天和玩耍,他做的最最让我感觉温暖和他放低姿态的一件事就是我晾的裤子掉在楼下的时候,他帮我捡了起来。那是我们宿舍人都上课去了,而他住在我们的对面,他看到我晾着的裤子掉下去时就脱口而出:“琴的裤子掉下去了。”

这话一说出来,就把文同宿舍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随即大家都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不知自负的文脸红没有。舍友就说:“嗯,连琴的裤子都那么关心啊!”

“风,你去捡吧,你不是与琴谈恋爱吗?”文不理舍友的调侃,跟风说话。

风讪笑着,还没说话,文又接着说:“你不是追她吗?多好的机会!”

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或者正在思考是否放下男人的尊严,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女生楼下捡裤子。

“你不捡,我去捡了。”文机关枪似的又开始说话,

风随口说了句:“你敢吗?”

“那有啥不敢的?”一宿舍的人都被吸引,这裤子到底该不该捡?又该由谁捡呢?

“我捡了,我可是要追求琴的。”文还在激将风,风就有点懵了,脑子里有些乱,“哦……”

宿舍里发出看热闹、看好戏的哄笑声,风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文就翻身下床、出门、下楼,不一会儿就出现在女生楼下,男生楼上就传来了口哨声、呐喊声,风也在默默地看着,“怎么一件小事,就成了大事了呢?”

文回头向上看看起哄的舍友,也看到了男生、女生楼上很多窗户的身影,脸就有点红了,但他仍然淡定地走到女生楼下,捡起裤子叠好,镇定自若地走了,引起一片叫好声、鼓掌声在身后,文像个大丈夫,像个勇士一样,没有一点儿猥琐……

傍晚文在窗口喊我去拿裤子,我的脸就红了,下得楼来,文在等候,他把叠好的裤子递给我,我有些感动,有些不好意思,但我什么也没有说,文似乎很大方、很大气,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嘿嘿一笑。我回到宿舍有点不好意思,又被舍友一顿揶揄,我赶紧爬到床上装作睡觉,却是睡不着的。文的举动显然影响了我与风的恋情,但我从来没有把文设定为恋爱对象。

这件事以后风有点酸溜溜了,但仍有着先入为主的优越感,我们继续不冷不热地一起上自习和聊天,而文却多了注视我的目光,我能感觉到他站在窗前的身影,一动不动,岿然而立,大丈夫一般毫无遮掩地注视,我能感受到他的热情,但又纠结于他为什么不像过去那样飞扬跋扈了!

寒假一个月而已,文还给我写了两封信,他告诉我他要努力练字,我已经看出他的信是他用心写的,一定很慢、很认真。妈妈见了便说这个人好,非要我答应他,我却是没听话,不知道当时妈妈怎么看出来文的好?二十年过去,事实证明文的确好。

再开学时,大家都有点想念和牵挂。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夏天来了,天热起来,衣服越穿越少。风眼看着文对我越来越上心,就提前表白了。在诺大的操场,在月明星稀的夜晚,风没有承诺的表白,被我冷静无声地拒绝了。不成熟的傻女人都相信承诺,哪怕是哄人的,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不能相信承诺,风一吹就跑得无影无踪……

风表白失败使文看到了希望和机会,但也有些紧张,文迫不及待想得到结果,我拒绝风还不到一个星期,文就开始向我表白,而我仍然蒙在鼓里,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并不知情,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感觉到他在与我谈恋爱,何谈接受表白?但事情就是这样荒唐地发生了。

在晚饭后我准备出发上自习的时候,文在对面呼喊我的名字,找我有事,我习惯了,跟平日一样,没觉得一点不正常,我背着沉重的书包,带一大瓶热水就出发了。在楼下与文汇合,发现文两手空空,便有些惊讶的,又见他好像捯饬得比较正式,头发一丝不苟,穿戴整齐。文似笑非笑的,有点不自然地说:“到操场,我跟你说个事。”

我们来到操场,我记得很清楚在双杠的旁边,夕阳的余晖照亮我们,天并不黑,彼此隔着一米的距离对视着沉默了一会儿,文径直走到我的面前,一下子就把我抱在怀里,我动弹不得,他用劲太大了,我立马变得很软,很弱小,蜷缩着身子,似乎变得矮小起来,我的头埋在文的脖子里,文男性特有的气味弥漫了我的神经,我的头很低很低,羞愧地不敢抬头,夕阳看着呢!接着就感觉到文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原来人紧张和激动时是没有语言的。

文越抱越紧,我拼命低着头,怕别人看见,文开始低着头寻找我的嘴唇,而我似乎有意拒绝,头未曾抬起来,却是越埋越低,文就很着急地说了一句,“没感觉你平日这么低啊!”我们似乎扭在一起,文在追赶,我在躲藏,我右肩上沉重的书包就掉了下来,左手又提着一大瓶子热水,碰不得、挨不得的……我俩的样子一定又狼狈又滑稽,像在打仗。我感觉一切来得太突然,只是被动应对和躲藏,也特别不好意思,天还没有黑呢,大白天的,夕阳看着呢。文却由于激动,着急地只想来一个疯狂的亲吻……却被书包、热水瓶干扰了……到底是真情才如此仓促和急不可耐吧,不管不顾的,哪像我之后的男友会把书包、水杯等干扰物都卸下来,有条不紊地承诺、拥抱和亲吻。

文几次亲吻不得,似乎激情就被浇灭了,文终于放了手,伴随着深深的失望和一声叹息。我悬着心也终于放下了,我没被他的吻占有,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如果被他吻了,我肯定就投降、被他俘获了,因为他的吻太强烈,太强势,太纯粹,太真实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逃避,因为与风恋爱不成,要报复文吗?还是这好兄弟接连表白,让我无从选择?还是我根本没准备好与他谈恋爱?青春太多迷惘!一个不成功的吻,宣布了一个爱情的结束,而文真的是懂我的人,是唯一读了我很多日记和小心思的异性。

毕业后一年重逢,文成熟了许多,笑容还那么灿烂,人却低调了许多,不那么张狂了,话也不那么多了,但他见我还是很开心,买了花送给我,在冬季萧索的公园里,我们走了很久很久,有点冷清,但就是走了好远好远。文跟我说了一句话,令我终身难忘,“找一个说不上话的妻子,真是一件无聊的事啊!”而我与他在相隔千里的城市,且心有所属,我无以应答,一笑而过。

不惑之年,又想起他的话,又想起他青春时代的狂放,骄傲和自负,人到中年,他仍然桀骜不驯,气宇轩昂,原来这是他的真实面目,他不是在吹牛啊!生活就是如此弄人!

经历半生又重逢,充满甜蜜,充满温馨,充满幸福,与这个狂放的人做一世的朋友,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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