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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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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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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复生

 

       夜深人静,一阵急促的电话铃音响起。

喂,喂喂,你谁?什么,长命,哪个长命?

睡在长跑身边的媳妇,也一骨碌爬起身来,什么长命?别吓唬我,你没发烧吧。

是嫂子在说话吗,我是长命啊!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十分微弱,但听着响亮。

长跑两口子傻眼了,互相张望着,却说不出话来。半天,媳妇的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下。

哥,我没有......

咔嚓,长跑连忙挂掉了手机。长命的骨灰都下葬一月多了,咋会打来电话?

再想想,不对呀,这明明就是长命的声音,听了几十年了,还能弄错?回拨,嘟嘟嘟,只有忙音。

长跑两口子更加惶恐起来,难道......长跑不敢再往下想了。

在大同一家医院里,长命躺了满满一月,逐渐恢复了知觉。

一天,终于听见有人说话了,长命格外高兴。仔细一听,说这回塌方死了2人,其中一个叫啥长命的,全身砸得稀烂,几乎没了人形。得亏这人有个哥,坚持挖出死者,要不然,黑窑老板会一铲车煤土,填掉洞口的。长命听着,只想大哭一场。

这一惊吓也非同小可,他又昏迷了好几天。

朦胧中,长命好像听见一声闷响,看到身后的煤块开始流动起来,慢慢堆成了一座小山......

一个不算年轻的女人,多次附在长命耳边,“魏层”“魏层”地呼唤着。听着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长命还想动弹一下,可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如愿。看到他这个努力,在场的人惊喜不已。

长命似乎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出口。长命知道,矿上和家属都把自己当成了魏成。只要他开口说一句话,家里可能已得的60万,就没了。

这个数儿,单靠挖煤,不知要挣多少年。

元旦放假,长命去给儿子汇钱,碰上了也在汇钱的魏成。没想到,他女儿跟自己的儿子上同一所大学,还都学着画画。

儿子一直想读专业美院,说只要交足一笔钱,考不上也能变通。魏成说,我那闺女,也常常这样念叨。魏成说,要是遇上一场事故多好,矿上少说也会赔偿陆拾万。

听着这句话,长命肉都麻了,看来有这心思的人真不少。这事,长命梦中都梦见过好多回,儿子高高兴兴跨进了美院的大门,自己却满身是血。

就在长命处在半昏迷状态的那些天,一个南方口音的姑娘哭喊着,要拉长命的手,他艰难地躲掉了。当姑娘大声呼喊爸爸时,长命尽力摆动着那只已然有点知觉的手臂,一副断然拒绝的样子。

儿子说,今年过年,他要带一个女同学回家,来看大西北的雪山。为此,长命早就归心似箭了,他都买好了回家的火车票。想起哐当哐当坐两天火车回家,长命就心花怒放。

也怪自己太贪心,不该跑到黑窑里去。还有,塌方前一刻,要是站在魏成的位置,死去的会真是自己,这样就省事了,不用操这心了。

伤情恢复越快,长命的情绪越不稳定,医生也觉着蹊跷。

爸爸面部损伤这么严重,痊愈后怎么见人?大夫说,这个不怕,可以做修复手术。

这些天,长命一直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反正已经死去,赔偿也拿了,不如干脆变为魏成算了,只要儿子如愿以偿,还挂念啥。

一旦做完手术,彻底变成魏成,就永远走不回自己的家了。这样想着,长命又有些动摇。儿子回家了吗,那个看雪的姑娘,去了没有?

那天晚上,魏成的家人累坏了,睡死过去,长命偷偷拨通了哥哥长跑的电话。

听见哥哥的声音,长命立马想起,自己也曾对他说过那些傻话。出事那天,哥哥跟自己在一起,他咋好好儿的,他又咋会认不出自己?难道......长命不敢往下想了。

再次被推进手术室,麻醉师刚兑好药,正要注射,长命突然疯狂地喊叫起来:我叫楚长命,我要回家!

      现场的人都惊呆了,过了好一阵,魏成的女人才嚎啕大哭起来。


          《小小说大世界》2016年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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