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气

张教师教了一辈子的书，也算是桃李满天下，如今退休了，闲居在家。某日，有人请某要害部门的主任吃饭，约了很多人作陪，其中有张老师。主人和张老师是至交，他悄悄地告诉张老师：你儿子要调动工作，等会来的主任是关键人物。高档酒楼豪华包房内，主人很早地恭候在这里。客人陆陆续续来了，最后来的是主任。主任气度非凡，信步而来，司机帮他拿着包，在后面跟着。张老师觉着主任有点儿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桌上早已上了几道冷菜。主任来了，自然要开席了，主人敬请主任上座。大家也都站起来，恭请主任先入席。主任向众人摆了摆手，随意地在上席坐下。见大家还站着，主任又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都坐下来。

菜很丰富，不乏山珍野味；酒很高档，一水的正宗茅台。主人很热情，不停地劝酒劝菜；客人很兴奋，尽情地吃菜喝酒！主任自然是中心，大家在轮流地向他敬酒。许多人更是谦逊地起身下座位，围在主任身边，说着祝福的话，真诚地为主任高升而干杯！主任一直举着杯，也不言语，人家来敬酒，他就抿一小口酒，然后微笑着点点头。

张老师是个书呆子，很不适应这种千杯万盏的场面。他想溜走又觉得不好，只好硬着头皮撑着。张老师不爱喝酒，也不喝饮料，倒了一杯茶喝着。也因为喝的是茶，张老师没有给人敬酒，别人礼节性地向他敬酒，他也总是推辞。想起要借此机会和主任说说儿子调动的事，便想以茶代酒敬主任一杯，但总是找不到机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多数人都喝得差不多了，气氛慢慢地平和下来。主人发现了张老师的端倪，便一再示意他给主任敬酒。张老师鼓起勇气，让人倒了一点酒，举起杯站起来，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什么也不说，直接把酒给干了。

主人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满脸笑意地对着领导说：我陪主任喝这一杯！张老师是我的朋友，他儿子在乡下工作，想调到城里来。方便的话请主任多多关照。

主任正吃着菜，见状沉思了片刻，说：今天只喝酒，不谈工作。然后，他“啪”地把筷子一放，难得地起了身，端起酒杯很爽快地喝了一大口酒。大家觉得很意外，都静静地看着主任。忽然不知道是谁带了头，大家热烈地为主任的豪爽鼓起掌来。

主任有点兴奋，随手接过司机递过来的一支烟，身边的人马上给他点上了。主任抽了几口烟，又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亲切而随意地指着还傻站着的张老师说：你们知道吗？张老师的数学课上得很棒！我听了他三年的课，数学成绩一直不错。对了，张老师，你还记得我吗？

听主任这么一说，众人面面相觑。张老师先是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之后一阵酸楚涌上心头。他先是点了点头，呆了一会又摇了摇头，满脸通红地说：我记不得了。老张无能，应该不会教出您这样出色的学生！他叹了一口气，猛地端起邻座一杯满满的酒一饮而尽！之后放下酒杯，说了声：恕不奉陪，告辞了！

主人赶紧拉住张老师小声说：别这样！你要多为你儿子想想啊！张老师松开主人的手，用一生从未有过的豪迈气慨朗声说：乡下空气好，人单纯，我去乡下陪儿子。哪儿的黄土不埋人！说完，张老师在主人肩轻轻地拍了拍，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