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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玛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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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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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风

晚上九点左右,小风乍起。风似乎不想逐渐升级,瞬间就狂风大作,山呼海啸。跟暴脾气的男人一样,火气说发就发。

不到十点,我听见楼下有噼里啪啦的声音。肯定是谁家的玻璃掉了。距离天亮还有七八个小时呢,如果有老人小孩,今夜够呛。

风吹得地动山摇的,像亿万大旗迎着风,同频同向奋力挥舞,“哗——哗——”又像难以计数的扫地大军,喊着整齐统一的号子,迈着激昂有力的步伐,“唰——唰——”。其实,更像几百辆火车同时过隧道,“轰——轰——”

说风在怒吼,在发威宣泄,一点也不过分。大风刮起的时候,似有一种摧枯拉朽的力量。这力量必得让人停下手中的活计,强制听风。听着,听着,听懂了部分风语,领悟了些许密码。风在说:“哈——呼——我来了,躬身者生,昂首者死。哈——呼——我来了,先苦后甜,明儿个就是蓝天。”

除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大风先是送来燕山的花香,是梨花、杏花与桃花混在一起的浓香。华北平原麦苗返青的淡香也如佳酿一般,沁入鼻腔。我陶醉地吸了吸鼻子,眼前就浮现出麦收季节的金黄。没多久,沙土味满满,估计内蒙的后续风到了。春天的脚步要走到内蒙,恐怕还得个把月。草原的碧草与花海还在孕育中,问候京城的风中只有沙尘味了。

家里新换的双玻窗户"吱吱扭扭"作响,好像多个盗贼在用刀反复撬窗。贼风蹑手蹑脚的,顺着细微的窗缝,缩身溜入室内。灵活度、柔韧度堪比章鱼,诡异的触角无所不及。它贼头贼脑,四处游走,室温骤降。

大风间隙,有过一阵儿小风。我听见楼下树木的呼哨声,像极了女人压抑的哭嚎。正幽咽间,“哗啦”一声,好像巨人猛咳了一声,风驰电掣的大风又突然兴起。

窗户那里传来喇叭声,是小孩子玩具喇叭的那种声音。白天听这种喇叭声,顶多是聒噪。半夜两点听这声,尖利、刺耳,让人心惊肉跳。

有生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鬼哭狼嚎”。瞌睡让瘆跑了,思绪骑上风头,在漆黑的夜里狂飞。

这风见过北京猿人的头盖骨吗?它经过长城的时候,有没有摔个大跟头?它有没有随着京杭大运河,到过杭州?它会不会吹掉故宫的琉璃瓦?它撞上天坛的回音壁,回声会有多大?它会把渤海的湿气带来吗?如果是,那就是有功之风,春雨贵如油啊。

想到这里,索性坐起来,披件外套,与满屋子流窜的风聊起天来。“据说北京的风缘于地理位置与气候特征,风兄弟每年都会来北京打卡吧?也可能去年来的不是您,那也是您的兄弟姐妹吧?知道吗?您白天的样子被老舍先生写得淋漓尽致的。您日行万里,阅览古今,您见过金中都的百万人口吗?见过元大都的繁华吗?见过明成祖迁都吗?见过清政府的兴衰吗?见过……”

夜愈深,我提出的问题愈多,而它没有回答一个,只转过来一张狰狞丑陋的脸,斜睨了我一眼,就忙着继续发泄淫威了。

在屋内,它连衣柜中的衣服都践踏了一遍,我洗干净的内衣内裤上都有它“到此一游”的浮灰和冲鼻的土腥味。我眼睁睁地看着它毁掉自己的清洗收纳成果,毫无还手之力,同眼盯着野象群踩毁庄稼的农夫一样,无奈无语。

在屋外,它自顾自地玩命地吹,吹得震天撼地,吹得不可一世。直到天亮,它才像鏖战一夜精疲力竭的斗士,蔫头耷脑地撤退了,而后躲进某个地方,灰溜溜地沉睡过去。

我拉开窗帘,天空蓝得和深蓝绸缎一样,真想伸手触摸一下。再看,它又像温暖明澈的巨湖,就想一头扎进去,痛痛快快地洗个温泉澡。

这风着实暴戾,倒也没有食言。

一群鸽子兴冲冲地飞向远方,鸽哨如大战后庆功的唢呐,欢快热烈地四处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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