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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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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2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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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机趣与灵魂的还乡(评论)

                                                    ——读孙善文散文集《在隧洞中穿行》

    阅读孙善文的散文集《在隧洞中穿行》之前,我在微信公众号和《人民日报》《散文》《深圳特区报》等报刊上,曾零星读过他的散文和小品文,第一感觉就是眼前一亮,孙善文善于用诗意的笔调书写自己对生活观察后的所思所想,让那些发自内心深处的情感和思考,能够插上灵性的翅膀,飞翔在纸页上。知道他将自己的文字结集出版后,对这本散文集,我抱有一份阅读的期待。而当我认认真真读完《在隧洞中穿行》这本散文集时,不仅加深了之前第一次阅读的感受,而且在那份感受的基础上又有了新的感悟。散文集被孙善文用同名散文标题的形式辑录为五辑,每一辑的散文选材,归类用心,别类独特,分层次展示内心世界的波澜,让读者跟着作者的思考进入了时空隧洞一般漫行。这是一条曲折婉转,别开洞天的路径,跟着作者的思路,能够读到不一样的生命体验和审美感受。有写人、记事、描摹景物、抒发情感,有短章,有长文,有组选,有小品。看得出来,孙善文是在用心编选着自己的散文集,力争让这本集子尽可能地展示自己的创作全貌。

一、真情的文字记述对故土的眷恋

乡愁是人类共通的情感。尤其是像孙善文这样从雷州乡村通过自己的努力在深圳宝安区安家置业,然后落地生根的奋斗者,当自己的身心安静下来时,那份思乡情愫,会像藤蔓一样情不自禁地缠绕在心头。著名作家徐鲁对这份思乡情愫曾有过这样一段描述:“由于作家出生或常年生活于某一地域,对该地域的山川景物、风土人情、信仰习惯、价值观念和心理结构特别熟悉,即使有的人后来离开了故乡,但故乡的山川人文仍然潜藏于他的创作意识中,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空间的转换,故乡的风物人情在作家的脑海中会越来越鲜明和美好” 。极是。在散文集第一辑“凤凰树下”中,开篇《一条叫南渡的大河》,就写出了孙善文对“母亲河”的感恩与怀念。散文以“九曲回肠”“一座轮渡”“一龙烟绕”“一个坐标”四个小标题分节,写出了南渡河的自然风光、人文思考,“流水的走向,常常牵动着人的思想方向,南渡河边一座座渡口、码头,曾经筑起一个个梦想之所,但随着路桥交通的便利,它们更多的是成为一段记忆,或沧桑,或深邃”,作者的思绪在时光的隧道中来回穿梭,探寻着自己的求学之路、返乡之途,读这篇散文,能够感受到作者思考时的冷静与客观,且在这份客观与冷静的思考中,安放那份深情地眷恋情愫,有理有情,动人而引发读者的思考。

《凤凰树下》是写作者的小学生活的,全篇在温情地讲述一段逝去的回忆,因其文中有很多经历和我的小学生活相似,读来,更觉亲切无比,就好像我也回到了我的小学时光,恬适而美好。《祖母》《关于祖父的记忆》《故乡的石狗》《想起看雷剧的时光》等篇什,看标题就知道是在追忆故乡的人和事,《我与故乡的池塘》有致敬史铁生《我与地坛》的意思,《回家过年》《高度》两篇文章,是回乡的感悟。我在翻阅这些散文时,有这样一个体会,那就是作者用真情且有机趣的文字,宛如用时光的经线串联起一幅幅用纬线编制的光影,呈现出老照片的色彩,然后他再将这些老照片像放电影一样展现在读者眼前。写故乡的作家有很多,每个人笔下的故乡都寄托着自己的一份难舍的故旧情怀。如何写出新意,写出精彩,让读者在文章中读到不一样的感受,不生厌,想读,读完后能引起共鸣,我想,这是彰显作家功力的地方。孙善文在行文时,语言清新,还原生活场景的能力较强,将雷州地区的风俗人情,用素描的形式展示出他记忆中的乡村模样。而对祖父祖母的回忆,尽管年代过去久远,但是因为蕴藏着一份深情,而让笔下的文字,有着隔空的感染力。

其中,《祖母》一文的末端有这样一段文字:“在过去的20年间,在我心里总徘徊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无言地给我看路、引路、指路,在我得意的时候,教我勿忘初心;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予我力量;在别人需要雪中送炭的时候,我们更是必伸援手。有老一辈的说,我们兄妹几个的身上都有祖母的影子,这令我感到非常的欣慰”,不知怎么地,读到这段文字,我竟然流下泪来,也许是想到了我的祖母,也许是想到了儒家文化中那份代际传承的相连血脉。看似普通随性的文字,实则是一份人情文化的沉淀。祖母的教诲,家训的光芒,在这篇文章中,闪现着一份温暖的力量。这段文字,更有着格言的魅力,做人不忘本,不能忘了初心与来路,而祖母的背影,宛如灯塔,照亮前方。

郁达夫说过,文学作品是作家本人的自叙传。如何以独特的视角和写出新意的思考展现这份“自叙传”,是写出好文章的关键。孙善文在写这类回忆乡情的散文时,感情自然流露的同时,也在让过去的往事倾听他内心的独白,达成相辅相成,互动互换的境界。他不仅仅是在回忆往事,还让往事为他内心的追忆发声,他是一个念旧的人,一个感恩的人,一个懂得珍惜生活或在当下的人。同时,通过文字的桥梁,和读者之间达成一种默契。这是写作者和读者之间的默契,那就是,在文字之中结缘,一同在《凤凰树下》眺望童年的阳光,在《祖母》的慈祥目光中嬉戏、玩耍,直至远离故乡,去求学,去闯荡世界。因其写作时的思考足够深入,而让文本呈现出更加饱满的体态。

二、细腻的笔触写出都市生活的诗意

如果说散文集第一辑里的文字写的是过去,那么第二辑里的文章更多的是着眼“当下”。从雷州来到深圳后,孙善文工作、生活在宝安区。《一个地方要住多久才算故乡》《故乡的番薯》《在城市的隧洞中穿行》《一棵树的成长》等文章,既是对现实生活的介入、沉思和探寻,又有对诗意生活的整理、审视。从文章的字里行间我们可以看出,作者是主动拥抱深圳这座城市的。有别于“打工文学”对自身命运自身苦难的反省,对现实生活不幸遭遇对工业化进程带来人性变异的控诉,孙善文的散文让“散文”这个文本有了抒情的温度,让都市生活有了扩张的感受力和延展力。也许是生活环境不同,也许是个人对现实生活的感受不同。在孙善文的笔下,我读到了深圳这座城市渐近的变化,从第一次通地铁,到外来人口越来越多在这里安家、生活,孙善文笔下的深圳,是有着人文情调的。虽然人们印象中的深圳以“移民城市”的形象示人,但是,有别于其他人对“移民城市”刻板印象的描述,孙善文笔下的深圳生活,更有层次感,更有色彩性,也更有艺术性。

在阅读孙善文的这些有温度的散文时,我也能够感受到,作者试图写出史铁生笔下的“地坛”,帕慕克笔下的“伊斯坦布尔”。而要写出这些文字,势必要让情感深入到生活的肌理。作者在《一个地方要住多久才算故乡》一文中,用“儿子的视角”来解读“根”的归属性。作为深圳这座城市的“新移民”,出生地和祖籍之间的联系,深圳和雷州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故乡?我想这不仅仅是孙善文和其儿子所要面对的提问,更是和他有着相同经历的都市移民都要面对的难题。作者在其文中所诉说的真情实感,具有一定的普遍性。而在普遍性中探索其个体的特殊性,是这篇散文的精彩之处。

《故乡的番薯》一文,原载于2019年03月25日的《人民日报》大地副刊,因其文本朴素优美,立意深刻,收录进不少选本和中高考模拟测试卷。全文不足2000字,但是在结构上却有着非常鲜明的起承转合,从老家的伯母种的一颗番薯到回忆自己童年吃番薯的经历,及至带到办公室里把番薯种植起来,那碧绿的番薯叶唤醒了久违的绿意,那缠绕的番薯藤,展示着蓬勃的生命力的同时,也在给人以扎根的启示。尤其是作者用番薯的成长比喻自己在异乡奋斗的经历,更有引人入胜的思考:“一个来自故乡的番薯,因为一份机缘,而得以存活,并像花一样活着,让故乡的味道,在异乡散发开来,既喂养我的目光,也温暖了我的情思。有时我在想,那叶柄上举着的或许就是一个农家子弟的前世,尽管不是花,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便也努力地生发,像花一样绽放,没有那份娇媚,却也多一份随遇而安”,这段以“番薯”明志的文字,令人惊艳,结尾处“换了角色,同样活好,让叶子像花儿一样绽放,这或许也是我们所需要的生活”,点题的同时也为全文的哲思留下了深度的引申。不论在何种条件下,都要像进城的番薯一样,让生命尽情燃烧,留下一片绿意在人间。

《一棵树的成长》《一叶莲的陪伴》《与芳为邻》这三篇散文,我更愿意放在一起去阅读。在这些散文中,我读到了作者的“士子情怀”,闲散的笔调,颇有汪曾祺写意的风格,写出了性情,写出了情感中的真挚,同时,字里行间充溢着芬芳的色彩。而这个色彩,是生活的色彩,来自于作者内心心灵的真实观照。生活还是那个生活,但是因为有了这份心灵的观照,如同给平淡的生活上了釉色,让平淡的生活有了滋味,有了审美的情趣,有了那一丝美丽的温情亮色。

孙善文写都市生活,是以一个平视的角度来记述。他既不选择那种以胜利者自居,站在高楼俯瞰都市的高空优越感;也不选择那种以苦情人自述,站在低处仰视都市生活的自身压抑感,“平视”更透视出一种客观,写出深圳这座城市日复一日的变化,写出深圳在包容外来人的同时,如何让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情感,不同的风格在这里汇聚,然后产生能量,产生温度。“就像我们的生活一样,尽管有时也会碰上挫折,但伤痕愈合,便会继续下去”(节选自《在城市的隧洞中穿行》),也正是有了这样对生活透彻的感悟,才有了强大而沉静的平静地内心。也正是因为这份内心的平静,作者才能够平视自己所处的城市生活。

《我不是吃素的》《阳台传来鸟鸣》《想飞的鱼》等文,因为有着作者强大的主体情怀的介入,以及文化思考力的加持,让这些文章的风格,呈现多元化的同时,有着色彩斑斓的表达。值得欣喜地是,孙善文写生活的散文,没有跟着书写对象而望文生义,让自己的情感尽情为文字服务。相反的是,他在书写散文时,总是让自己的心静下来,然后,以自己的情感和思考为中心,让素材围绕着思考服务。这样,他的散文就有了更宽阔的视野,更自主地表达,以及更清晰的脉络。散文从来就是语言的艺术,诗性的艺术,思考的艺术,而不是为了写而写,跟着素材延伸自己的思路。

三、素朴的真心靠近师友的心灵

第三辑“与光阴同行”侧重写人纪事。孙善文写人,并没有平铺直叙和简单地对人物进行刻画描写,他所写的人物,不论是《陈文老师》还是《丑人钟国康印象》,抑或是《行者彭双龙》《惟勤为贵》等篇什,皆是在文章中挖掘人物的精神世界和内心感受。作者以一颗真心靠近师友的心灵,对人物的精神要素进行提取,写出人生价值。

比如他写《丑人钟国康印象》:“钟国康爱喝自己酿制的一种酒,他说酒能催情。鸡年春节,钟国康喝大了,画情大发,舞刀弄笔,还真的画了几只动感鸡”;他写《陈文老师》:“我称他为老师,他说,你在家也是文哥,我在家也是文哥,你就叫我文兄吧。叫人文兄,由于初中同学班群里,常用另两个同音字开玩笑,我说,叫文叔吧。因为年龄上叫他文叔也是对得上理的。他说,叫文兄好,那样更亲一点。这对于一名晚辈也是一种心理关怀”;他写《一把手》:“有同行的朋友赞李小明是粤西捏壶第一人,被他当场打住。但随后他自己也笑了,说如果没有人捏了,他就是第一人了” 。

作家徐鲁说,散文之美,有时也来自于散文作家对他所写的事物的观察和描述的独特与精准。而写人和记事往往是联系在一起的,如何把人物形象刻画好,把观察入微的细节通过文字表达出来,非常见功力。孙善文喜欢用平实的文字来描述来叙述平凡人的平凡事,那份素朴的真心,是与人为善的真诚,看得出来,生活中的孙善文是一个真诚的人,用心生活,与每一个人的相遇都自识为一种缘分,《与光阴同行》《一把手》等文,更是将那份生活的机趣写出了灵性。

余光中在《散文的知性与智性》一文中更是这样说,在一切文体之中,散文是最亲切、最平实、最透明的言谈,不像诗可以破空而来,绝尘而去,也不像小说可以戴上人物的假面具,事件的隐身衣。散文家理当维持与读者对话的形态,所以其人品尽在文中,伪装不得。读孙善文写人记事的散文,颇有欣赏人物画的感受,国画、西洋画的风格都有,简单的几笔,勾勒出人物的轮廓,然后加上一些色彩,将人物的生平,和作者产生交集时的趣事,写下来,素朴的笔调,温情的话语,那些笔下的人物,虽然不认识,但是通过孙善文文字的媒介,竟然有了熟悉的形象。然后脑海中就有了大致的印象,就想认识一下钟国康、陈文、彭双龙、李小明……我知道这是文字的妙用,这是文章的色彩在闪光。而孙善文在写这些人物时,总是能够找准写作的焦点,找到人物形象的关键部分,然后,寥寥几笔,就写出了情趣与意趣。

孙善文在这一辑散文中,让我们见到了他的朋友圈,和智慧的人在一起交流,更添加智慧,和安静的人在一起,心都变得安静。而他本人平时喜欢写作、篆刻,这些都是需要静心去完成的艺术。在见识一个人心性的文体中,孙善文利用散文的书写风格,把他个人的喜好,个人的想法,隐藏在文字背后,展现其魅力的风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朋友圈,每个人都在选择自己的朋友圈,但是,待人真诚,与人为善,用心交流,更需要持之以恒的品格沉淀。

文如其人。作文和做人是一个道理。尤其是写人物的散文,如果稍稍不慎,就会把散文写成流水账,人物的个性与形象就不会立在纸上,让读者读起来味同嚼蜡。好在孙善文巧妙地避开了这些俗套,把文字化为自己的心灵感受,写出了那些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的细节。我读这些散文,就是在和文中的人物做心贴心的交流,通过作者笔下的陈述,除了了解他们各自在艺术上生活上取得的成就,还有就是他们对待生活的态度,那份热忱,那份真挚,是值得我们去感悟,去体会,去学习的。

四、生活的哲思闪现智者内心的光芒

第四辑“石头会说话”里的文字,更像是作者生活哲思的诗意闪现。读完这一章,我更愿意相信,孙善文是一个智者。或者说,他虽然写的是散文,但是散文呈现的特点是一份难得的诗意,这份诗意宛如烟花,璀璨在夜空之中。开篇,《人要一点一点活着》是一篇哲理随笔,由这篇随笔引出全辑的文字,颇有画龙点睛之笔。“活着,争分夺秒。生命,就是这样的生生不息”,不仅仅是一份感喟,更是一份真情地流露。作为一个写作者,如何让自己活得精彩呢,那就是多出精品,多出新品,让文字说话。孙善文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文如其人,字如其人,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紧随其后的《活法》《隐语》等篇章,孙善文则用小品文的形式表达着心内的哲思。短章不短,贵在精彩。我也偏爱用这样的小品文的形式表达出心内哲理的思考。孙善文的小品文更接近于对自我内心的反省,他的小品文写作的出发点,是内在的有节奏且有韵律的书写方式,在生活的宁静处打捞那些闪光的碎片。和那些动辄把自己的视野放逐四海八荒的行吟者相比,孙善文更加喜欢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勤勤恳恳地种植自己熟悉的粮食,在岭南,他的这份沉静,更有着朴素的儒家士者的修身之道。对于我们司空见惯的生活场景或者有时极易忽略的生活场景,他都能够很好地用词语去切入,然后写出让人心头一颤或者一振的散章,通过意象、选材,在写作的策略上占据着主动的位置。

读孙善文的小品文,我浮躁的心都变得平静下来。关于童心,关于生活,关于理想的点点滴滴,会随着作者的笔触感受那恬静的美,那心绪的波动。比如《绽放》,作者写道:“一条开花吐蕊的枯枝,总让人心生敬意。银柳,第一次知道它的名字,是在它悄然绽放和吐芽之后。此前,我都当它是花店卖出的染了色的残枝。每一片爬出来的绿和每一粒挤出来的艳,都强调着生命的坚毅,似乎一间房子霎时萌发出生的力量。但在此时,我突然看到了一道急促切开空间的闪电,我像干花一样被点燃了。我与银柳面面相觑。我们都在燃烧自己。我却是那样的俗不可耐”,与花对视,将心内的思考,像闪电一样的隐喻,写在纸上,“燃烧自己”实际上就是燃烧“俗不可耐”的想法。生命力的色彩,令人惊叹的自然气息,三言两语的笔墨,灵感的加持,诠释出那份热烈与久远。

孙善文写小品文时,极少用生僻字来达成惊艳的效果,也不用华丽的词语粉饰想法。就是这样让灵感像一束光,照射进心内,在脑海里生成想法,然后落笔。这样的小品文,更有生活的温度,更能贴近读者的心扉。每一章都是生活的一个瞬间,都是想法的一个念头,都是闪电的一个侧面,都是美的一部分。

第五辑“琐事如烟”一辑,《起个好名》《卖币》《乡情的味道》等文章,虽然写的是生活中的家长里短,但是因其丝绸般的语言,在平静地叙述中,写出了内心触动的细节。孙善文善于把握生活中那些扣人心弦的细节,让我们透过他的文字,感受到那份明快与欣喜。

《沙岭坡纪事》《晨露的去向》《心有多大城有多大》等文,将人物的命运置于生活的洪流中,让我们感受到了人物命运起伏的感慨。读这些散文时,我能够感受到作者内心的悲悯情怀。他写阿勇等小人物时,和第二辑里的所写的人物虽然心境相同,但是落笔这些身处社会底层的人物时,作者的内心还是荡漾着那份同情与关怀的。这是一个文人油然而生的一种关怀境界,和写作对象的命运起伏相关,和作者的修身之道相关。散文的美就是真情美,就是在叙说生活真实时,能够像一面镜子一样,把生活的侧面呈现出来,让读者一阅,然后在阅读之后产生共鸣。文学的妙用恰恰就在于此。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奈保尔曾说,文学的价值,有赖于作家身上的某种道德完整。在写作的过程中,作家的道德、境界,会随着写作的进行情不自禁地展现出来。孙善文在写这些小人物时,其笔调是向下的,是带有作者体温的关怀,看得出来,他不是故作关心,而是发自内心真诚地关怀。他并没有以自己的身份俯视这些小人物,而是一如既往地平视,写出这份难言的经历,写出内心的感伤,实际上就是把自己对生活、对生命、对人生透彻的理解,通过这些小人物的经历解读出来,解析出来。孙善文在散文作品中,以智慧和灵气来诠释作者对文学艺术美的追求。这份追求,有着对生活真善美的生命启示,有着对文化和命运思考的总结。不仅仅来自生活,还来自作家内心深处的一份思考。

五、结语

通读散文集《在隧洞中穿行》,我总会心生这样的疑问,那就是,隧洞的入口在哪里,出口又在哪里。古今中外,凡是有写作理想的作家都有一个灵魂栖息地,像莫言的“高密”、贾平凹的“商州”、毕飞宇的“里下河”……那么,孙善文的笔下有没有这个灵魂栖息地呢。从第一辑翻阅到第五辑的最后一篇文章,按照作者的编纂思路,我仿佛得到了答案。如果说回忆过去,乡愁是隧洞的入口,那么在深圳这座城市生活的日日夜夜就是隧洞的另一个出口。走出隧洞,眼前就是一片开阔的天地,就是外部世界的大舞台。而随着情感交流的深入,我仿佛发现了一条大河在眼前奔腾。这条大河和隧洞的直径相似,和隧洞的两头相似,一头连着故乡,一头连着现在居住的城市。对于孙善文来说,雷州和深圳,都是他的灵魂栖息地。对于读者来说,通过阅读,他们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灵魂栖息地。

正如作者在后记《在城市与故乡之间穿行》一文中所写,一个生活在城市的农村人,最大的幸福是,可以站在任何一端回望来路。从故乡农村走向城市,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穿行,笔演绎着我们行走的轨迹,以文字的方式将故乡与城市紧密相连,串联起现实与虚无。

散文集《在隧洞中穿行》,我更愿意把它看作是一本带有哲理思辨的文集,在这本集子里,安放着孙善文在时空交错的镜像中的所思所感。从故乡雷州出发,那些逝去的亲人、朋友,还有远去的故乡风景,风俗人物,都在纸页上重现。还有什么比回忆往事更感温馨的事么?那份对于幸福感觉的重新体会,对于无忧无虑童年的重新回味,懵懂无知时的率真,天真烂漫日子里的遐思,尽管随着个体生命的成长,而渐渐成为一种记忆,但是只要去回味,总会呈现另一份美好。

而在深圳生活的每一天,孙善文又是感恩地去体悟生活。这是一份人文情怀,一份发自内心的心神境界。我始终相信文如其人一说,只有把人做得堂堂正正,做一个真实的人,诚实的人,真挚的人,他写出来的文字才能动人,才能感人。中国汉文化传统中,讲究“天地人”三者合一,其实写文章就是在修身,就是在天地自然间漫游,在人文思考中遐想,然后结合生命、自然和思考,达成一种艺术上的修养。

读散文集《在隧洞中穿行》,我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时空之路,或者行者地图,它详细绘出了孙善文这些年走过的每一条路,不论是乡间小道还是宽阔的柏油路,不论是雷州的村道还是深圳的国道,都留下了作者坚实的脚印。孙善文很认真地行走在这些路上。其实,文集的题目里的“隧洞”一词,也只不过是在山体中或者地下岩石中找到一条路而已,换句话说,隧洞就是穿山穿石而过的路。路在脚下,只要认真去走,总能走出一片天地。这是我读完文集后的感受,也是对心生疑问的一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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