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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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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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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蒲原是马兰花

又逢端午。前些天回老家,花十元钱从农贸市场买了几斤柴叶,晒干带来苏州。那日,家属淘米备料,煮好柴叶,洗净,放入台盆里的清水中,连扎粽子的棉线都一根根地理好,放于顺手的地方。在氤氲着的柴叶清香中,我捋起袖子,开始包裹端午粽子。

还别说,这粽子,还真不是谁都会包裹的。我用三四根柴叶,排成一组,再排一组,两组一颠一倒,以两手的中指和食指,夹住两端,轻轻一旋,形成一个有着尖角的椎形空间,用左手轻握,右手拿小勺,从米箩里装少许的米,填进左手握着的那方比拳头略小的空间,再从另外的器皿里取一些肉丁或枣泥放入,然后用米覆盖;接下来,用右手将圈成圆锥后余下的另一端的柴叶,朝前一推,按紧,顺势将柴叶朝右一折,粽子原来的一个角便变成了四个角;拿一根棉线,用嘴咬住一端,绕两圈,打个活结,一个粽子便裹好。瞧,任怎样放,四平八稳,三个角一面,一个角与面垂直,大小适中,有模有样。

大前年的端午节,我曾写过一首小诗:采来苇叶备原料,粽子包成自炫耀;香味留存唇齿久,常思手艺母亲教。 说手艺有点玄了,但那时乡间确有一些人家,不会包裹粽子,记得每年端午节,都有邻居因为不会而请母亲代劳的。母亲裹粽子,只裹“草把头”。她动作麻利,七八斤米,三下五除二,一会儿工夫,就包裹好了。那年母亲正在家里裹粽子,学根婶子来了,说学根叔叔插秧时手被碎瓷片碰破了,不能裹,她又不会。母亲说,待会儿我去帮你绕一下,不费事的。一个绕字,足见母亲裹粽子的娴熟。

母亲裹粽子的时候,用一个椭圆的木桶(俗称大桶),把煮好洗净的柴叶子连同一些清水装里面,用一张小凳,坐在木桶的一边。我在木桶的一端,用单根柴叶裹“猪爪子”。“猪爪子”其实就是一种简单的粽子,有点像现在超市里卖的那种,硬是用一层层的棉线捆扎而成。后来渐渐长大,母亲裹的时候,我就帮她做下手,将柴叶子编组,排起来。再后来,我就开始自己学着裹了,曾经因为米装进之后左手没右握好,把米撒得桶里、地上,到处都是。母亲并不责怪,说我米装多了,让我重裹,还真的裹成了,只是毛毛拉拉的,从外面都能看到米。

母亲已经离开我们十余年了,我们姊妹四个,只有我和妹妹传承了母亲的手艺。妹妹不仅会母亲擅长的“草把头”,还会裹“穿粽子”,又叫“枱斧头”。这种不需要用棉线扎,只要用“鱼穿”将柴叶的末梢穿进粽子里面。这种粽子裹好后看起来干净利落,但因为是被拢着的,所以,煮熟了吃起来有点稀松,而草把头因为扎得紧,吸水少,吃起来有韧性,特别香。我当年也曾叫母亲裹“穿粽子”,母亲说,那个不好,裹起来慢,吃起来又不耐嚼。

虽然有母亲的嫡传,但是我再也吃不到母亲所裹的那样的粽子的味道了。母亲裹的粽子,都是用蒲草扎的。那种一簇一簇的蒲草,被我们叫做旱蒲,长在家前屋后,狭长,极有韧性,煮熟后在柴叶子的清香之外,别有一缕幽香。现在,我到哪里能找到这种蒲草呢?问度娘,顿时傻眼。原来,这旱蒲,有着一串美丽的别名——马蔺、马莲、马兰花,而且,能开出或金黄、或青紫、或鲜红、或乳白的美丽的花。可是,端午,还没到它们的花期,就被平根割下,奉献于人类了。我发誓,即使能够找到旱蒲,我一定继续选择用棉线,作为它的替代。

还有,吃粽子是需要氛围的。五月端阳节,家家粽子香。蹲在鸟笼一样的蜗居里,我知道,这一刻,裹粽子、吃粽子的人家,一定非常普遍,但对门不说话,同楼不相识,所谓的粽子香,大概只能推而测之了。用彩线系“百赦”,吃雄黄酒,门楣上插艾草和菖蒲,寓意有别,但大同小异,都是驱灾辟邪,祈求平安。这些风俗,在一些乡村和城市的某些地方,虽尚有存在,但已不成氛围。

当然,更主要的,即便母亲还在,即便裹粽子的柴叶旱蒲依旧,即便煮粽子的土灶柴火依然,那个童稚的我,到哪里才能唤回?诗曰:旱蒲原是马兰花,知晓是它不像它。天下悲欢多少事,忍由流水载春华。

2018.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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